谢见愁将左脚缓缓收回,整个人彻底没入光门。能量如针扎般顺着小腿爬升,皮肤刺痛,肌肉紧绷,但她没有迟疑,双足落地的瞬间,涌泉穴与大地相连,灵气自地脉涌入经络,稳住身形。
她站定在一片青石广场上,脚下石砖刻有细密符纹,呈环形扩散,九处阵眼隐于角落,尚未激活。风从石殿飞檐下掠过,带着铁锈与香灰的气息,远处钟声未响,但压迫感已如铅云压顶。
玉佩贴在胸前,微微震颤。一道低语渗入识海:“此地法则严密,不可轻动神识。”
她闭目三息,心轮莲花自泥丸宫升起,五色光晕流转,感知四周。九处阵眼位置清晰浮现,皆与地面符纹相连,构成一张无形之网,正悄然收紧。
睁眼时,目光直射前方。
石阶之上,一人负手而立,灰袍绣银纹,额前悬着一块铜镜碎片,寒光微闪。长老壬嘴角扬起冷笑:“谢见愁,你竟敢自投罗网?”
她不答,右手搭上右臂剑脉。赤金纹路浮现,焚天剑意如潮涌动,体内十二道灵光自经脉深处重新凝聚,沿奇经八脉回流穴窍。
“你以为,踏进中千,就能逃出天机?”长老壬抬手,额前铜镜碎片骤然亮起,化作一面丈许高的因果镜悬浮半空。镜面波动,画面浮现——红绸高挂,鼓乐喧天,谢见愁身穿嫁衣,凌云霄执其手步入大殿。宾客满堂,笑语盈耳。
红线自虚空中射出,缠绕她的手腕、脚踝、脖颈,一根根扎入皮肉,仿佛要将她拖回那场婚礼。
“杀妻证道,乃天命所归。”镜中低语回荡,“你本就是祭品,何必挣扎?”
识海震荡,记忆翻涌。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漫口腔,痛觉如刀割断幻象。心轮莲花猛然绽放,五色光华扫过神魂,将那些画面尽数镇压。
她盯着因果镜,声音冷如霜雪:“你说天命,可曾问过我愿不愿认?”
话音落,右臂挥斩。
《苍苍茫茫碎乾坤》——第一式,照破古今!
时间之剑无声划过空间,剑光如刃,割裂空气,也割裂了那一道道因果红线。每断一缕,空中便燃起灰烬般的火光,像是命运被焚烧的残渣。
长老壬瞳孔骤缩,猛催法力,因果镜光芒暴涨,试图加固红线。可谢见愁剑势不止,第二斩落下,剑光游走于过去与现在之间,削去一段时光轨迹。第三斩,直接命中因果镜本体。
咔嚓——
镜面裂开蛛网状纹路,紧接着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粉末飘散。长老壬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三步,嘴角溢血,额前碎片坠地,发出清脆响声。
他抬头,满脸惊骇:“你竟能斩断既定因果?这不可能!你是如何做到的?”
谢见愁缓步向前,脚步落在青石上,无声无息,却让整座广场的符纹开始龟裂。她右臂剑纹炽烈,焚天剑意与截天剑体共鸣,十二道灵光在穴窍中奔腾不息。
“你问我怎么可能?”她停在长老壬面前三尺,“那你告诉我,血魔谷长老临死前为何说‘你们教的’?”
长老壬脸色一变。
“凌云霄杀妻证道,是你天机阁安排的?”她声音更冷,“还是说,所谓的‘天机预言’,不过是一场编好的戏?”
长老壬嘴唇颤抖,想要后退,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封锁四方。三十六道剑气自她掌心迸发,呈环形压下,封住所有退路。
“不可能……预言来自天机台,岂是我能篡改?”他嘶吼,“我只是执行者!我们所有人都是执行者!”
“执行谁的命令?”她逼近一步,剑指其喉,“是谁授意天机阁,编造这场骗局?”
焚天剑意暴涨,剑纹蔓延至肩胛,整座石殿外墙开始龟裂,瓦片簌簌掉落。长老壬瘫坐于地,双手撑地,额头冷汗直流。
“是……是为了引导气运流向……为了让大道命格顺利运转……我们只是按规则行事……”他语无伦次,“预言一旦写下,就必须实现,否则天地失衡……我们只是维护秩序的一环……”
谢见愁眼神骤寒。
“所以你们就拿我的命去填这个‘秩序’?让我成为成全别人的垫脚石?”
“不是我们选择你!”长老壬突然抬头,眼中竟有一丝悲悯,“而是你的命格本就在此劫中!天机显示,唯有你死,凌云霄才能证道,气运才能汇聚,妖族封印才不会提前破裂!这不是阴谋,这是必要之举!”
她冷笑:“必要之举?为了所谓大局,就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就可以让她跪着接受被杀的命运?”
“你不明白!”长老壬声音发抖,“若非如此,整个大千世界都将陷入混乱!你可知多少人在背后维持平衡?多少人在默默承受代价?你只看到自己受苦,却看不到更大的劫难即将降临!”
谢见愁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长老壬心头一凛。
“你说我只看到自己?”她缓缓抬起右手,剑纹覆盖整条手臂,指尖凝聚一点赤金剑芒,“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一个人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那这种‘秩序’,还配叫秩序吗?”
她剑尖微挑,抵住长老壬咽喉。
“你们用谎言编织命运,用规则掩盖罪行,把牺牲说得冠冕堂皇。可你们忘了——”
剑芒微闪,长老壬颈侧渗出血线。
“——我不是祭品。”
“我是来斩断这一切的人。”
长老壬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远处忽传来钟鸣。
当——
一声钟响,穿透云层,整座广场剧烈震动。九处阵眼同时亮起,符纹复苏,灵气逆流。一股远比长老壬强大得多的气息正在逼近,速度极快,已在十里之内。
谢见愁未动,依旧持剑指向长老壬。
“你走不了。”她说。
长老壬面露绝望,身体微微发抖。
她缓缓收回剑势,转身望向钟声来处。
风卷起她残破的衣角,右臂剑纹仍未褪去,玉佩紧贴胸口,温热尚存。
她站在分部门前,身后是破碎的因果镜残屑,眼前是即将开启的新战局。
一只乌鸦从石殿飞檐掠下,落在台阶边缘,歪头看着她。
它的眼睛是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