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那滴血珠仍悬而未落,皮肤下的灵光如星河缓流,经脉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帝道台已稳,却并未彻底沉寂,识海中两道剑纹缓缓旋转,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她未曾睁眼,亦未移动分毫,但体内气息已悄然转变——原本因突破而躁动的能量开始向脊柱末端汇聚,仿佛被什么牵引着,自发地涌向尚未完全融合的法则核心。
玉佩微温,王玄通的声音自内传出,低沉却不容迟疑:“混沌之气动了。”
她不动声色, лишь将呼吸压得更浅。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地道深处弥漫而来,不是敌意,也不是封印之力,而是一种更为原始的存在——混沌本源,游离于万法之外,凌驾于秩序之上。它不攻击,也不压制,只是存在,便让她的帝道法则产生了本能的共鸣。
“你之帝道,非天所授,非地所赐,乃截天而立,逆命自成。”王玄通语速平稳,“此等道基,天生亲和混沌。此刻若拒,便是逆己。”
她明白。那股躁动并非外患,而是体内的法则在渴求吞噬这混沌之气,将其炼为己用。可问题在于,混沌无序,未经提炼即入体,足以撕裂神魂。她能感觉得到,十二正经中的灵光循环虽已稳定,但在面对混沌波动时,仍有轻微滞涩,如同清流突遇浊浪。
“凝神守一,引气入识海。”王玄通再道,“以帝道台为基,观想炉形。”
她依言而行,心神沉入识海。帝道台悬浮中央,两道剑纹微亮。她以“本源式”之力为引,在台基之下勾勒轮廓——三重环状黑焰虚影浮现,层层相套,形如熔炉。每一笔刻画都极耗心力,稍有不慎,神念便会与混沌气息碰撞,引发反噬。但她不敢停。炉未成,则无法纳混沌;炉不成,则道难进。
当最后一道环纹闭合,识海骤然一沉。
外界的混沌之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自四面八方渗入石壁,化作灰雾般细丝,顺着她的呼吸、毛孔、穴窍钻入体内。这些气丝狂暴无制,甫一进入经脉,便四处冲撞,试图撕开通道。她五脏微震,喉间泛起一丝腥甜,却被她强行咽下。
“还不点火。”王玄通提醒。
她抬起左手,指尖轻划右臂剑纹。一滴血落下,不落于地,反而逆流而上,直坠识海,落入那混沌炉心。
刹那间,炉中黑焰腾起。
三重火焰轮转燃烧,将涌入的混沌气丝尽数卷入,煅烧、提纯、压缩。最初的火焰尚显虚幻,但随着血滴融入,炉壁纹路逐一亮起,竟浮现出截天剑体独有的符痕。火焰颜色由灰转暗,最终凝成近乎透明的幽黑,吞吐之间,竟有吞噬万物之势。
“成了。”王玄通语气微松,“以精血为引,激活炉性。自此,混沌可纳,法则可炼。”
她未答,只觉体内压力骤减。混沌之气不再乱闯,而是被有序吸入,经炉火淬炼后,化作一缕缕纯粹至极的法则之力,反哺帝道台。每一道新生成的法则之力注入台体,其表面便多出一道细微刻痕,如同铭文叠加。那些刻痕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流转,与炉中火焰形成共振。
她的修为开始稳步攀升。
准帝初期、中期……每一重小境的跨越都不再需要刻意冲击,而是水到渠成。混沌炉持续运转,吸纳速度逐渐加快,但她并未放任。她记得王玄通曾言:“快则易溃,缓则久固。”
于是她主动放缓节奏,将混沌气分流十二正经,逐段导入识海。每炼化一丝,便凝成一道帝道符文,刻入帝道台四壁。符文越多,台体越稳固,散发出的气息也愈发深邃,竟与混沌同频共振,隐隐有融为一体之势。
时间流逝,她依旧盘坐不动。
皮肤下的微光已不再暴起,而是如潮汐般规律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混沌雾气的吞吐。她的肉身正在发生本质蜕变——不再是单纯承受法则,而是开始承载本源。穴窍深处,原本储存灵力的空间正被重新塑造,逐渐适应混沌法则的运行模式。
王玄通沉默良久,忽道:“你可知为何《玄微经》混沌卷首式名为‘炉鼎观想法’?”
她未睁眼,仅以神念回应。
“因其不单是容器,更是转化之枢。炉不在识海,而在道心。你能控几分混沌,便有几分帝道真意。”
她微微颔首。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何为“炼气成法”。外界的混沌之气不再是威胁,而是资粮;体内的帝道法则也不再是被动成型的力量,而是可以不断增益、演化的道基。
忽然,识海震荡。
混沌炉火焰猛地一晃,一道杂质未尽的气流险些冲破炉壁。她眉心微蹙,立刻调动力量加固三重黑焰。此类情况此前已有数次,皆因外界混沌之气夹杂未知残渣所致。若非炉体以截天剑体精血为引,早已崩解。
“继续。”王玄通声音冷静,“杂质越多,越能锤炼炉性。真正的混沌,从不容人挑选。”
她咬牙坚持。每一次杂质冲击,都像有一根细针刺入神魂深处,但她不退。她将那痛感化作警醒,借机梳理每一寸神念,确保炉火不熄、符文不乱。
不知过了多久,震荡渐平。
混沌炉恢复稳定,火焰更加凝实。帝道台上,符文已密布近半,散发出幽深光泽。她的修为已逼近准帝八重天,距离九重,仅一步之遥。
就在此时,玉佩轻轻一震。
王玄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低:“有人曾说,混沌不可控,帝道终将归墟。你今日所行,正是逆此言。”
她仍未睁眼,双掌覆膝,身形如石雕。
唯有识海之中,混沌炉熊熊燃烧,黑焰翻滚,持续吞纳四方而来的混沌之气。帝道台上的符文一层层叠加,光芒流转,仿佛在无声宣告——此道既立,便不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