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的裂痕崩开时,一滴血尚未落地,星空中已有异动。
那不是星辰移位,也不是空间塌陷,而是一股无形之力自遥远深处蔓延而来,如丝线般缠绕上她的四肢百骸。她立刻察觉,那是因果之线,每一根都带着未来的预判与命途的锁扣,试图将她定格在此刻,永不得前行。
她当即收回探向暗星的剑意,十二穴窍同时震荡,混沌炉中残余的黑焰逆冲经脉,在体内形成一道循环护盾。这股力量并不持久,仅能暂缓侵蚀,但她已争取到一线时机。
玉佩猛然震动,王玄通的声音穿透识海:“用《苍苍茫茫碎乾坤》——削其因,断其果!”
她咬牙催动仙台神识,焚天剑意自右臂剑纹升腾而起,与截天剑体共鸣。时间之力随之凝聚,化作一道无形之刃,自过去斩向未来,精准劈向每一条因果线的源头节点。
第一道线断裂,虚空微颤,显出一道虚影轮廓——头戴冠冕,手持圆盘,立于星河之上,目光俯视。
是天机阁主。
他未真身降临,只以因果投影现形,手中天机盘流转不定,映照出谢见愁未来的九种死法。那些画面并非虚妄,而是基于命理推演的真实可能:剑断、心碎、魂灭、道崩……皆指向同一终点。
因果线再度增生,如藤蔓缠绕,欲将其彻底禁锢。
谢见愁冷哼一声,剑意不退反进。第二斩落下,时间之力切入更深层的命轨,斩断尚未成型的因果支脉。她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溯源,以《苍苍茫茫碎乾坤》第三式“照破前尘”直指对方施术根基。
天机阁主虚影微微晃动。
他未曾料到,一个准帝九重天的修士,竟能反向追溯因果本源。寻常人连感知都难,更别说斩断。
但他并未撤手。
相反,天机盘骤然旋转,一道幻象直接打入谢见愁识海——凌云霄持剑而立,嘴角含笑,手中长剑正从她胸口抽出。鲜血喷涌,五脏俱损,神魂撕裂。那是她真正的死亡时刻,被埋葬万年的那一瞬。
此景非虚,乃是从轮回碎片中提取的真实记忆片段,经由因果之力放大十倍,成为心魔之引。
谢见愁眼前一黑,识海剧烈震荡。心轮莲花五瓣金光摇曳欲灭,混沌炉火焰几近熄灭。玉佩剧烈震颤,王玄通残魂受波及,气息瞬间衰弱。
但她没有倒下。
她在黑暗中默念一句经文:“诸因皆虚,唯我执剑。”
这是《玄微经》中的真言,非神通,非法诀,却是她一路走来的信念。一字出口,心轮莲花重新稳固,金光扩散,将幻象驱逐出神魂之外。
她睁开眼,目光如刀。
“你不敢真身降临,只敢藏于命运之后窥探——不过鼠辈。”
话音落,她指尖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再斩一记《苍苍茫茫碎乾坤》第四式“斩尽前缘”。这一剑不针对外物,而是斩向自身与外界因果的最后联系。所有残留的红线在刹那间崩解,化作点点灰烬,随星风飘散。
天机阁主虚影终于后退一步。
他的身影开始模糊,但声音仍穿透时空:“你以为破了因果便能逃脱?此界秩序不容僭越,凡踏出一步者,必遭清算。”
谢见愁未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焚天剑意在掌心凝聚成一道火环,护住心脉。左手指尖裂痕处,封印解除,积蓄已久的本源之力释放而出,在身前构筑起一道微型剑阵。十二道剑气交错排列,呈螺旋状旋转,形成短暂屏障。
就在此时,天机阁主虚影化作星空中一点幽光,遥遥注视。
他不再言语,只留下一句话:“下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落,那点幽光骤然引爆。
局部空间塌陷,冲击波如潮水般扑来,携带着法则碎片与时间乱流,直击谢见愁所在位置。
她未退半步。
右臂剑纹全数燃起,焚天火焰化作屏障外层,硬接第一波冲击。左手指尖裂痕喷涌出最后一丝本源之力,注入剑阵核心,使其结构瞬间加固。十二道剑气共振,发出低沉嗡鸣,竟将塌陷之力偏转三寸,擦肩而过。
焦土在身后炸裂,虚空裂痕蔓延数十里,但她的双脚始终稳立原地。
冲击过后,星河依旧奔涌。
她缓缓放下手臂,剑阵消散,焚天火焰退回剑纹深处。混沌炉重新点燃,黑焰虽弱,却已稳定。十二正经逐一疏通,脊柱九节如九座山峰,承下所有余波震荡。
玉佩贴于心口,微弱波动仍在。
王玄通残魂陷入沉寂,但意识尚存。她能感知到那一缕神念仍在,只是耗损严重,需长时间恢复。
她没有呼唤,也没有追问。
她知道,此刻无人能替她前行。
天机阁主虽退,但威胁未消。那一句“死期”,不是虚言,而是预告。下一次,或许不再是虚影,而是真正的追杀令下达。
她抬头,目光锁定幽光消散之处。
那里空无一物,但她清楚,有人正在看着。不只是天机阁,还有更多隐藏在幕后的存在,正借由因果、命运、秩序之名,阻挡一切超脱者。
她不动声色,体内气机却悄然运转至巅峰状态。混沌炉火力提至七成,焚天剑意蛰伏于右臂,随时可爆发。十二穴窍储存的法力已完成最后一次归位,随时可调动。
她站在破碎屏障前,身后是中千世界,前方是浩瀚星河。
一步之遥,便是两个天地。
她没有立刻踏入。
因为她明白,跨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从此不再只是复仇,而是挑战整个宇宙的规则体系。
星河流转,某颗暗星的位置再次偏移。
她记得那颗星。上一章末尾,她的剑意曾触及它的投影,触发机关。如今它仍在,且似乎在等待某种回应。
她未动。
但右手指尖的裂痕边缘,符文悄然浮现,与屏障破裂时某一重法则节点的纹路完全一致。这不是伤痕,而是标记。有人通过它观察她,记录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法力波动。
她早知此事。
所以她刚才的所有动作,皆有保留。混沌炉未全力运转,剑阵未展全部威力,甚至连《苍苍茫茫碎乾坤》也只用了四式。
她在示弱。
她在等。
等那个躲在命运之后的人,露出破绽。
星空中,那颗暗星忽然闪烁了一下。
像是回应。
又像是警告。
她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前,五指张开。十二穴窍同步共振,混沌炉最后一次提纯本源之力,顺着经脉涌入仙台。她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将一丝极细的剑意释放出去。
那剑意如发丝,无声无息,顺着界口裂缝向外延伸,朝着那颗暗星的方向缓缓推进。
三寸、五寸、一尺……
就在剑意即将触及暗星投影的刹那,星空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响,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动。
她瞳孔微缩。
右手指尖的裂痕突然崩开一线,鲜血滴落,未及坠地,已被混沌气旋卷入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