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指尖的裂痕仍在渗血,那滴血悬在半空,被混沌气旋卷入经脉后,她已不再理会。屏障之外的星空一片死寂,唯有远处一颗巨大星球缓缓旋转,星环断裂处泛着暗金光晕,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残迹。
她没有回头。
身后是中千世界崩塌的边界,焦土与虚空纠缠成扭曲的纹路,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边缘。那里曾是她的起点,埋骨万年,也葬下了过往一切软弱与迟疑。如今她立于界口,一步未进,却已非昨日之人。
玉佩贴在心口,微弱波动如呼吸般起伏。王玄通残魂未醒,但《玄微经》的道韵仍在体内流转,尤其在仙台深处,隐隐有共鸣之声。她闭目,神魂沉入识海,十二穴窍中的法力如江河归海,尽数汇向脊柱第九节——帝道根基所在。
焚天剑意蛰伏不动,只有一缕极细的火线沿经脉游走,在五脏六腑间循环往复。这是《玄微经》仙台卷所载“内观炼神”之法,以神魂之力反照自身,不借外力,不依神通,纯粹靠意志稳住心神,驱散因果余波残留的涟漪。
她默诵真言:“心不动,则万象不生。”
一道无形屏障自识海扩散,覆盖全身。那些潜藏在血液里的因果丝线开始震颤,继而崩解,化作虚无。她并未施展任何剑式,也没有调动混沌炉火力,只是站着,便将侵袭之力尽数化解。
这并非防御,而是净化。
片刻后,她睁眼。
双目清明,映照星河,不见一丝杂念。
她抬脚,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脚并未落在实地,而是踩入虚空。刹那间,周身星光倒卷,时空折叠,仿佛整片宇宙都在为她让路。她的身形没有消失,也没有闪烁,只是“存在”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前一瞬还在屏障裂口,下一瞬已横跨亿万里程,出现在一片荒芜星域之中。
身后留下一道痕迹,不是空间裂缝,也不是能量残流,而是一道剑形光影,静静悬浮在虚空中,宛如天地刻下的印记。
这是《玄微经》中记载的“星步”之术,唯有修至仙台卷方可施展。不靠遁术,不借阵法,仅凭对宇宙法则的理解与掌控,一步之间,跨越光年。
她未曾停歇。
第二步落下,前方星云骤然扭曲,一座陨石带瞬间移位,原本横亘在前的千米巨岩,此刻已在百里之外。第三步,时间感开始模糊,她的影子短暂分裂成三重,分别出现在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坐标点上,随即合一。
这不是光阴式的神通,而是截天剑体与《玄微经》共鸣后自然衍生的能力——行走于星河,即是书写规则。
她继续前行。
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远,更稳。混沌炉中的黑焰悄然燃烧,维持着体内能量的平衡。十二穴窍不再是储存法力的容器,而是成了联通宇宙本源的节点,每一次呼吸,都有细微的星力气流涌入身体,转化为神力。
这片星空不同于中千世界。
这里的法则更加原始,空间结构脆弱而混乱,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尽虚渊。寻常修士即便拥有传送符箓,也不敢轻易横渡。可对她而言,这些阻碍如同雾障,被一步一脚印地踏碎。
玉佩忽然轻颤。
一道微弱意念浮现,并非言语,而是一段记忆般的画面:一片浩瀚星域中央,七大道统并立,教派林立,皇朝不过是附庸。强者居于星辰之上,一念可灭星河,一道令下,万族俯首。那是混沌大宇宙的基本格局,也是她即将面对的真实世界。
她知道这是王玄通残魂留下的警示。
但她没有停下。
第四步落下时,前方终于显现出那颗巨大的星球全貌。它通体灰蓝,表面覆盖着断裂的山脉与干涸的河床,星环由无数破碎的战舰残骸构成,隐约可见符文铭刻其上,尚未完全熄灭。
那是入口星球,通往混沌大宇宙的第一站。
她距其尚有数十万里,但已能感知到星球内部传来的波动——不是生机,也不是杀机,而是一种沉睡的秩序,像是某种封印正在缓慢运转。
她抬起右臂,焚天剑意自剑纹中苏醒,却不爆发,只是凝聚于指尖,形成一道极细的火线。她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划下一道符痕。
符成刹那,十二穴窍共振,混沌炉火力提至五成,一道微型剑阵在身前成型,呈螺旋状排列,护住心脉。这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法则排斥。
毕竟,外来者踏入此境,必遭天地审视。
第五步落下,她已逼近星球大气层外缘。星风呼啸而过,带着金属锈蚀的气息,吹拂在护体剑气上发出低鸣。她的身影在星辉中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坚定。
就在此时,玉佩再次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画面,而是一句断续的意念:“此地……非善土……教派争锋,皇权如尘……你当……自立为尊……”
话未说完,残魂再度陷入沉寂。
她没有回应,只是将左手轻轻覆在玉佩之上,指尖裂痕缓缓闭合,血止了。
她抬头,目光穿透层层星雾,直视那颗灰蓝星球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一座孤峰耸立,峰顶似有光芒闪动,像是一盏灯,又像是一把剑。
她知道,那里会有人等她。
也可能,早已布下杀局。
但她不在乎。
第六步落下,她整个人冲破大气层,周身燃起淡金色火焰,抵御摩擦带来的高温。地面越来越近,山峦轮廓清晰可见。她在空中调整姿态,双足并拢,剑气收束于足底,准备平稳落地。
就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她忽然察觉不对。
脚下那片土地,并非静止。
而是……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