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双足尚未完全触地,脚底便传来一股滞涩之力,像是踩入了粘稠的泥沼。她立刻收束剑气,足尖一点地表,身形轻掠而起,跃至三丈高空。就在那一瞬,她察觉到地面并非死物——灰蓝色的土壤下有微弱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隐隐牵引着她的灵力往深处渗透。
她右手一抬,焚天剑意自右臂剑纹中涌出,在指尖凝成一线赤金火丝,刺入下方土层。火丝深入三尺,骤然被某种结构反弹回来,同时带回一丝残存阵纹的信息:这是远古战阵的封印残骸,仍具备吞噬外来灵力的特性。
她借反冲之力腾身后退,落于一块断裂的金属残骸之上。那残骸呈弧形,表面铭刻符文,早已黯淡无光,但轮廓依稀可辨是某艘战舰的护甲板。站稳后,她目光扫过四周——荒原延伸至天际,远处一座城池轮廓模糊,像是被风沙侵蚀多年的遗迹。
就在此时,虚空裂开一道细缝。
没有声息,也没有波动预警,只有一道黑光自裂缝中疾射而出,快得超越神识反应。那光直贯眉心,撞入识海的一刻,谢见愁脑中轰然炸响,五感瞬间错乱,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穿神魂。
一个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肉身孱弱,神魂不稳,竟敢踏入大千?此躯归我了。”
是夺舍。
她认得这手段——九幽夺舍术,专破神识壁垒,一旦成功,宿主将沦为傀儡,本源被炼化为施术者的养料。对方境界远超她,至少是大帝境巅峰,甚至触及仙道门槛。
千钧一发之际,一段口诀浮现在脑海:王玄通曾以残魂传下的《玄微经》护神真言。她来不及细想,立即运转心法,主动引爆十二穴窍中的法力,形成十二道逆向气流,在经脉中疯狂冲撞。这一击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以自身法力震荡识海,打乱入侵魂体的节奏。
果然,那股黑影在她识海中微微一顿,攻势暂缓。
她抓住这刹那间隙,闭目观想。心轮处一朵莲花缓缓绽放,五色光芒自花蕊喷薄而出,化作剑形光束,直指眉心识门。那是《玄微经》中记载的“心轮剑光”,专破外魔侵扰。
剑光所至,黑影发出一声闷哼,被迫从识海中枢后撤,退守至眉心与鼻梁之间的识门区域。它未能进入仙台,也无法再进一步侵蚀脊柱九节的帝道根基。
“你竟能挡下?”那声音带着惊疑,“区区准帝,如何修得如此稳固神魂?”
谢见愁不答。她知道此刻不能开口,不能分神,哪怕一丝杂念都可能让对方趁虚而入。她继续催动心轮莲花,五色剑气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识门,将那黑影牢牢压制在外围。
对方开始反击。一股阴寒之力自眉心扩散,试图沿着经脉下行,控制四肢百骸。她左臂猛然一颤,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聚出一道杀伐剑气,直指自己咽喉。
她咬牙,以右手指尖划过左手腕脉,焚天剑意逆行爆发,强行切断那股操控之力。皮肤崩裂,血珠渗出,但她毫无迟滞,反而借此痛感稳住心神。
“你以为你能撑多久?”那声音冷笑,“我不需全占此身,只要毁你神志,夺你本源,足够让我突破瓶颈!”
话音未落,谢见愁忽然睁开眼。
双眸清明如镜,不见丝毫混乱。
她双手结印,混沌炉中的黑焰骤然升腾,火力提至七成。焚天剑意自右臂奔涌而出,点燃全身经络,每一寸血肉都在燃烧,逼得那残魂无处可藏。
对方终于察觉不对——这不是单纯的抵抗,而是反向围剿。
“你想做什么?!”那声音首次透出一丝慌乱。
谢见愁低喝:“宿命式——道留一线!”
右手剑指横扫,一道无形剑光贯穿全身。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斩击,而是对“存在”本身的抹除。剑光所过之处,一切因果、命运、轮回轨迹都被斩断。
黑影发出凄厉嘶吼,试图逃遁,却发现自己的命途已被锁定。它曾杀害多少修士夺取肉身?它曾篡改多少命格以求长生?可此刻,它的过去、未来、所有存在的根基,尽数崩解。
剑光一闪即逝。
天地寂静。
谢见愁缓缓放下手,呼吸略显沉重。神魂震荡未平,但她已重新掌控身体。眉心识门处残留一道焦痕,那是魂体被彻底抹除的痕迹。
她低头看向左手手腕,血已止住,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刚才那一击虽重创入侵者,也耗损了她大量神力。十二穴窍空荡,混沌炉火力降至三成,需时间恢复。
远处城池依旧沉默矗立。
她站在战舰残骸上,风吹动衣角,却没有迈出下一步。
她的右手忽然抬起,指尖轻轻抚过玉佩表面。那玉佩依旧温凉,毫无动静。王玄通残魂仍未苏醒,方才危急时刻,唯有记忆浮现,未曾真正干预。
她收回手,目光落在前方荒原的地面上。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痕。裂痕不深,长约三寸,边缘泛着暗红光泽,像是被高温灼烧过的岩层。更诡异的是,裂痕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延伸,朝她站立的方向爬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