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玉佩震了一下，她立刻抬手止步，指尖发力压住剑鞘。前方雾气翻涌的轮廓尚未消散，脚下地壳已开始下沉，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退！”她低喝。
秦怀朔反应极快，拉着弟弟后跃三丈，同时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符纸拍向地面。青光炸开，一道半圆护罩升起，堪堪挡住自裂缝中喷涌而出的猩红血流。那血水触地不散，反而迅速凝聚成三具人形怪物，浑身无骨般扭动，头颅处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
谢见愁拔剑出鞘，截天剑体自行催动，银白纹路在右臂暴起。剑光横斩，三头血怪齐腰断裂，断口处却未流出血液，而是喷出更多粘稠血浆，落地即化作两头新怪。她眼神一沉，剑势再变，连斩七次，每一击都精准劈入血怪核心凝结点，将其彻底碾碎为雾。
“不是活物。”她说，“是阵法具象。”
秦怀毅蹲身探手，灵力自掌心溢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轨迹。“阵眼在移动……每一次血怪生成，它的位置就偏移一次。这不是固定阵法，它会自己调整攻防节奏。”
秦怀朔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护符边缘。符纸燃烧，光罩强度提升，暂时逼退血浪。但他的左臂已被血雾扫中，皮肤迅速发黑，肌肉如被腐蚀般凹陷下去。
“撑不了太久。”他声音发紧，“这血带蚀神之效，我的护体灵气正在失效。”
谢见愁闭目一瞬，神识内观。肩头裂痕因剧烈运功再度撕开，经脉如被铁丝贯穿。她强行运转《玄微经》道宫卷，以心神统领十二穴窍，将残存神力压缩至剑尖。每调动一分力量，脊柱便传来钻心钝痛——那是上一战留下的暗伤，在此刻全面反噬。
“准备突围。”她说，“我破开一线，你们跟上。”
话音未落，她已踏前一步，剑锋斜指苍穹。阴阳二气自体内冲出，左为幽暗漩涡，右为炽烈大日，二者交汇于剑身，轰然炸开。太极图卷浮现半空，黑白双鱼缓缓旋转，所及之处，百丈血流被强行吞噬，化作虚无。
《混混沌沌噬宙宇》第二十三式——归墟引。
阵法运行停滞了三息。
就是现在！
她转身欲带二人冲出，却发现四周空间已然扭曲闭合。原本开阔的山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环形赤壁，高不见顶，壁面流淌着无数血管般的脉络，正源源不断泵送血浆。四人已被困于阵心牢笼。
“退路没了。”秦怀毅喘息道，脸色发青。
谢见愁未答，只将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刚才那一击耗去她近七成神力，截天剑体光芒黯淡，九大秘境中有三处出现震荡。她靠意志压制体内乱窜的混沌气，不敢稍有松懈。
秦怀毅忽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娘……你怎么在这儿？别走……”他语无伦次，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已陷入幻觉。
“心魔入侵！”秦怀朔强忍左臂剧痛，一掌拍在他后颈，试图打断其走火入魔。可下一瞬，他自己也晃了晃，眼中闪过悲恸——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见的画面。
谢见愁立即割破指尖，以精血在地面画下三道符纹，呈品字形分布。符成刹那，一股清气自符中升起，笼罩三人。秦怀毅呼吸渐稳，意识回归；秦怀朔咬牙睁开眼，额上冷汗直流。
“这阵不止杀身，还蚀神智。”他说，“再待下去，我们都会疯。”
谢见愁盘膝坐下，将玉佩贴于眉心。冰冷的触感刺入识海，她低声呼唤：“师尊……若您尚存一丝意识，请给我一线生机。”
时间仿佛凝固。
血浪在外围持续拍打，发出沉闷撞击声，如同巨兽心跳。
许久，玉佩终于有了回应。一道模糊意念浮现：
“此阵……以命祭血……唯有逆流而上，方可寻隙。”
话音即断。
她睁眼，目光落在阵壁流淌的血脉上。那些脉络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按照某种规律跳动，每隔十二次搏动，其中一条主脉便会微微扩张，释放出一股更浓稠的血流。
——那就是间隙。
“等下一次脉动峰值时，我会再次施展《混混沌沌噬宙宇》，目标不是清空血流，而是逆向冲击主脉。”她开口，“你们必须在我出剑瞬间，朝正北方向全力冲刺。那里有一处薄弱点，仅能维持半息通透。”
秦怀朔点头：“明白。我护着他走。”
“不。”她说，“你若中毒太深，反而拖累彼此。到时我断后，你们先走。”
“可你已经……”
“这是命令。”她打断，“我不是在商量。”
秦怀朔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手指，最终闭嘴，只用力握了握拳。
三人静候。
血壁脉动如常，一次，两次……第九次。
谢见愁默默调息，将最后一丝神力汇聚于剑心。她的呼吸变得极轻，心跳几乎不可闻，整个人进入一种近乎死寂的状态——这是《玄微经》中记载的“藏锋式”，可在短时间内屏蔽生命气息，避免被阵法锁定。
第十一次。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握住剑柄。
第十二次。
主脉开始扩张，血光暴涨。
就在那一瞬，她猛然起身，剑锋划破空气，阴阳二气再度交织成太极图卷。这一次，她没有向外扩散，而是将所有力量压缩成一线，直刺阵壁主脉！
轰！
整座血河大阵剧烈震颤，那条主脉应声断裂，黑色裂口蔓延数丈。正北方向的空间出现短暂扭曲，隐约可见外界荒原景象。
“走！”她嘶声吼出。
秦怀朔背起尚在恍惚的秦怀毅，拼尽全力冲向缺口。
可就在他们即将穿出之际，那裂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在距离出口仅三步之处彻底闭合。冲击余波将两人掀飞数丈，重重摔在地上。
谢见愁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刚才那一击不仅耗尽神力，更引发了旧伤崩裂。她伸手摸向右肩，指尖沾满温热液体。
阵壁重新稳定，血流更加汹涌。新的血怪尚未生成，但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却愈发沉重——仿佛整个大阵正在苏醒。
秦怀朔挣扎起身，左臂已完全发黑，延伸至肩胛。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惊慌，只是将弟弟护在身后。
“还能再试一次吗？”他问。
谢见愁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剑刃上有一道细小裂痕，是从肩伤复发时就开始蔓延的。现在，它正缓慢地向剑格延伸。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