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指尖还停在空中,那道刻痕边缘微微泛着冷光。她没有收回手,而是将神识沉入指腹,感知着空气里尚未平息的时间涟漪。三丈外的岩石裂口依旧新鲜,像是被无形之刃削过,边缘光滑得不似人力所为。
秦怀朔喉头滚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左臂仍缠着黑气,但已不再扩散。他撑地坐起,目光扫过谢见愁静止的身影,又看向远处洞口——那里原本是岩壁,此刻却露出一道倾斜向下的通道,内里幽深,不见尽头。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沙哑。
谢见愁未答,只将左手缓缓放下。她闭上眼,十二丹田同步运转,穴窍如星点亮起,神魂顺着刚悟出的“岁月之痕”向外延伸。空气中细微的节律变化被一一捕捉:沙粒落地的间隔、风穿过缝隙的频率、地下深处某种规律性的搏动——全都比正常慢了半拍。
“前面不对。”她终于开口,“时间被人为拖拽过,不是自然流动。”
秦怀毅也醒了,靠在兄长肩上喘息:“你是说……有人在改时间?”
“不是改。”她睁眼,“是压。像把活水塞进窄管,强行滞缓。这种手法,只为掩盖真实路径。”
她起身,走向那道新开的洞口。脚步落下时,地面并未震颤,但她能感觉到每一步都踩在某种错位的节点上。王玄通的声音从玉佩中传出,低而清晰:“别用神识探路,会被反噬。跟着你的‘痕’走。”
她点头,右手贴于胸前玉佩,左手前伸,以指尖划动虚空。每一次轻划,都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第七次划动后,前方岩壁突然扭曲,原本封闭的通道显现出另一条岔路,斜插入地底深处。
“走这边。”
三人沿新路下行,石阶粗糙,两侧岩壁渗出暗红液体,气味腥涩。越往下,空气越凝滞,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秦氏兄弟各自握紧兵刃,脚步放轻。谢见愁走在最前,指尖始终维持着那道“痕”的感应,仿佛在黑暗中牵引一根看不见的线。
约莫半炷香后,通道尽头豁然开阔。一座巨大祭坛矗立眼前,形制古老,表面刻满交错符文,中央锁着一头庞然巨兽。它身形如山,覆着金鳞,原该有九首,如今仅余三首尚存气息,其余脖颈断裂处焦黑如炭,残留着焚烧过的痕迹。七条粗大符文锁链自四面八方贯穿其躯体,深深嵌入地面,每一寸链条都泛着血色微光,随着某种节奏脉动。
“那是……神兽?”秦怀朔低语。
“九首金猊。”王玄通的声音透出一丝凝重,“本属天庭护界神族,为何会在此处被囚?”
谢见愁未动,目光扫过祭坛四周。符文排列诡异,非正统道纹,也不似妖族咒印,反倒带着一股扭曲的“伪道”气息——像是刻意模仿大道法则,却又无法圆满,留下残缺裂痕。
“这些锁链,抽取它的本源。”她低声,“你看那些符文节点,每一次亮起,它就虚弱一分。”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动。一道血光自祭坛边缘升起,形成环形屏障,将四人隔绝在外。同时,空中浮现七道虚影,皆为人形轮廓,手持残破令旗,口中无声诵念。符文锁链骤然收紧,金猊发出一声低沉嘶吼,三首齐颤,眼中闪过痛苦与暴怒。
“有人在远程操控。”王玄通道,“这不是简单的封印阵,是活祭法阵。他们正在炼化神兽精魄。”
谢见愁眉心一跳。她忽然明白为何此地时间紊乱——大量本源被强行抽离,导致局部宇宙规则失衡,时间流速被迫扭曲。
“必须斩断主链。”她说,“否则它撑不过三个时辰。”
“可触碰符文会引发反噬。”秦怀毅提醒,“刚才那道屏障,明显是防御机制。”
“普通手段不行。”王玄通传音,“唯有截天剑体,能斩‘伪道’根基。你以《玄微经》仙王卷催动神力,灌入剑意,专破主链七根。”
谢见愁不再犹豫。她退后三步,双掌交叠置于丹田,十二丹田同时共鸣,神力如潮水般涌向心轮。截天剑体全面激活,肌肤泛起金属般的冷光,每一处穴窍都在吞吐灵气。她缓缓抬手,一缕剑意自指尖凝聚,初时细若游丝,转瞬暴涨为丈许长芒。
“苍苍茫茫碎乾坤。”她低喝。
剑意未全出,仅泄一丝残意,便已在空中划出黑白交错的轨迹。她并不攻击锁链本身,而是瞄准七根主链交汇的符文核心——那里是整个法阵的枢纽。
剑光落下。
无声无息。
下一瞬,七道主链应声而断,断裂处竟无火花迸溅,只有一股灰雾从中逸出,迅速消散。金猊身躯猛地一震,三首齐昂,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血色符文开始崩解,祭坛边缘的屏障也随之瓦解。
然而它并未立刻挣脱。剩余的锁链虽断,但深入体内的部分仍在抽取本源。它低头看向谢见愁,仅存的一只金瞳中透出微弱灵光。
“救……我……”
声音直接传入识海,破碎而艰难。
谢见愁上前一步,将手掌覆于它额头。她没有动用神力,而是以神魂模拟出一种节奏——正是她刚悟出的“岁月之痕”流转之律。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心跳、气血起伏,全都与时光之流的节律同步。
金猊的身体渐渐松弛,狂躁的气息平复下来。
片刻后,它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断续,却清晰了许多:
“此处……是血髓池……他们抽取我族精魄……炼成伪道本源……”
“谁?”谢见愁问。
“假帝……僭越者……以万灵之血……染指帝位……”
“天庭?”秦怀朔惊道。
“不……”金猊摇头,“另有其人……藏于幕后……借天庭之名……行窃国之事……”
话到此处,它气息骤乱,三首剧烈颤抖,伤口再度渗出血丝。谢见愁立刻加大神魂输出,稳住它的意识。
“他们……不止一处据点……下一个……将在七日后开启……届时……献祭百万生灵……成就伪道真身……”
“在哪里?”她追问。
金猊张了张嘴,却再无声息。它的头颅缓缓垂下,仅存的生机被强行压制,陷入沉眠。但就在彻底昏迷前,它最后吐出两个字:
“剑关……”
谢见愁猛然抬头。
剑关——那是通往剑气关的唯一门户,也是抵御外敌的第一防线。若敌人早已渗透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她站起身,剑尖垂地,眸中光影流转,仿佛映着整条时间长河。秦怀朔与秦怀毅已来到她两侧,一人持刀,一人握符,警戒四周。祭坛上的血色符文仍在明灭闪烁,像是某种未熄的信号。
王玄通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极轻:“它说的‘假帝’,恐怕早已混入高层。这一局,不止是杀戮,是篡位。”
谢见愁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右手,指尖对着祭坛后方的一面石墙,轻轻一划。
石墙无声裂开,一道暗门缓缓开启。门内透出腐朽与铁锈交织的气息,还有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