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手指尚未收回,那道划开石墙的剑痕仍在岩面微微震颤。暗门已彻底开启,腐锈与湿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门内通道倾斜向下,石阶边缘磨损严重,像是经年有人频繁出入。她没有迟疑,一步踏入。
秦怀朔紧随其后,左臂黑气虽被压制,动作仍显滞涩。他抬手按住腰间刀柄,目光扫过两侧壁面——上面刻有细密纹路,非符非字,却隐隐与祭坛上的伪道符文呼应。秦怀毅落在最后,从袖中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轻弹,符纸无声燃起,火光幽绿,映出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轨迹。
“有禁制。”他低声道,“神识一放就会触发。”
谢见愁点头,将玉佩贴于心口。王玄通的声音随之响起,极轻,如风穿隙:“别用神魂探路,用‘痕’。”
她闭目,十二丹田缓缓轮转,截天剑体自发感应四周气流变化。那些被压缓的时间涟漪依旧存在,但更细微了,像是某种规律性的呼吸。她以指尖为引,在空中轻轻划动,每一次落点都精准踩在气流最薄弱的节点上。三步之后,前方空气泛起波纹,一道隐形符阵浮现,呈蛛网状横亘通道中央。
“绕过去。”她说。
三人侧身贴壁,沿着右侧行进。秦怀朔双手结印,巫族血脉之力悄然释放,将符阵边缘的波动稍稍推开一线。秦怀毅则以符纸模拟灵气流动,使禁制误判为自然逸散。他们就这样一步步穿过封锁,深入巢穴腹地。
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门扉由整块黑铁铸成,表面蚀刻七重血纹,每一重都似由干涸血迹凝成,泛着暗红光泽。门缝处渗出扭曲的伪道气息,令人神魂发麻。
“这就是核心。”王玄通传音,“卷轴必在其中。”
谢见愁伸手欲触,却被一股反噬之力弹开。掌心灼痛,皮肤竟浮现出与血纹相同的纹路,迅速蔓延至手腕。她立刻切断灵力连接,退后半步。
“不能直接碰。”她道,“会引动警报,也会侵蚀心神。”
“那就看它怎么写的。”王玄通说,“用光阴式的残意,回溯书写过程。”
她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阖,神魂沉入《玄微经》仙王卷。截天剑体共鸣,十二丹田同步运转,一丝极细的剑意自眉心射出,不是攻击,而是逆向追溯——如同倒放一幅画卷,捕捉那早已消散的笔锋轨迹。
画面浮现。
一只枯瘦的手执笔,在卷轴上书写。墨迹未干,便有血丝从笔尖渗出,融入文字。每一个字成型瞬间,都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惨叫与哀嚎。那声音并非来自当下,而是被封存在符文中,作为诅咒烙印的一部分。
谢见愁强忍不适,继续追溯。终于,她看清了内容:
“以九首金猊为引,抽取万灵精魄,炼成伪道本源,重塑天心印记,代行帝职。七日后,于隐秘祭坛举行登基之仪,届时剑关气运将被动摇,外敌可乘虚而入……”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篡位,是颠覆天地秩序。伪道本源一旦成型,便可伪造天命,让整个宇宙误认其为主宰。而剑关,正是抵御妖族的第一防线。若其气运被夺,边关失守,亿万生灵将沦为祭品。
“记住了吗?”王玄通问。
“记住了。”她睁开眼,掌心血纹已被神力逼出,化作黑灰飘散。
“现在,取卷轴信息,封存玉佩。”
她不再靠近门户,而是将神魂之力凝聚成一道微型烙印,透过空气,直接投射到卷轴所在位置。玉佩微震,承接下全部情报。整个过程不到三息,未触动任何一层血纹。
就在第七重血纹即将完全解析的刹那,异变陡生。
密室深处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锁链断裂。紧接着,整座巢穴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猩红光柱自地底冲天而起,贯穿岩层。警报声响起,不是钟鼓,也不是号角,而是一种高频震荡,直击神魂,仿佛千万根针同时刺入识海。
“走!”谢见愁低喝。
三人迅速后撤,背靠密室门外墙壁列阵。她持剑在前,剑尖轻颤,截天剑气已在周身形成无形屏障。秦怀朔双掌贴地,巫族血脉催动,将震动带来的干扰尽量化解。秦怀毅则快速绘制三张防御符,贴于三人背后,稳住神魂。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不是人声,是铁甲撞击的铿锵。数十具傀儡自地底升出,通体漆黑,形如武士,关节处泛着幽蓝冷光。它们没有面孔,只有眼眶中燃烧着两点蓝焰,整齐划一地朝密室方向推进。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留下焦黑印记,显然是被高温灼烧所致。
“是活炼傀。”王玄通声音凝重,“以生灵魂魄熔铸机械之躯,杀不死,只会越战越强。”
谢见愁握紧剑柄,指节发白。她知道不能硬拼,这里不是战场,而是情报据点。可若不阻拦,这些傀儡一旦合围,谁都走不了。
“先守住门口。”她说,“等我封完最后一道神魂烙印。”
秦怀朔咬牙,额头渗出血珠,双手猛然拍地,一道血色符阵展开,暂时迟滞最前方三具傀儡的动作。秦怀毅甩出两张爆炎符,炸开一片空隙。然而后续傀儡毫无停滞,踏过残骸继续前进。
谢见愁闭目,最后一道神魂烙印打入玉佩。玉佩骤然发烫,金光一闪即逝。
“好了。”
她睁眼,剑锋抬起,正对蜂拥而至的傀儡军团。
第一具傀儡跃起,双臂化刃,直劈而下。她不动,仅以剑气横扫,将其拦腰斩断。断裂处没有血液,只有黑烟涌出,残躯落地后仍在抽搐,试图爬行。
更多傀儡冲来。
她身形未动,剑意却已铺展成网。秦怀朔挡在左侧,以身体硬接一击,肩头铠甲碎裂,鲜血溅出。秦怀毅右手符纸燃尽,左手迅速补上第二轮。
谢见愁盯着那片蓝焰,忽然察觉不对。
这些傀儡的行动节奏,并非完全一致。每隔七步,就会有一次极其短暂的停顿,几乎无法察觉。但她的截天剑体捕捉到了——那是控制信号的传输间隙。
“它们受远程操控。”她低语,“中枢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最前方一具傀儡突然提速,右臂弹出一根细长刺针,直刺她咽喉。她偏头避过,刺针擦颈而过,皮肤绽开一道血线。
她抬剑,正要反击——
那具傀儡的眼眶蓝焰忽然熄灭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