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仍坐在原地,那滴悬停的血珠在剑气托举下微微颤动,映出她低垂的眼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呼吸放得极缓,仿佛怕惊扰了体内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玉佩忽然震动,不是警示,而是一种沉稳的脉动,如同古钟余音自地底传来。一道经文无声浮现于识海——“斩尽诸我,方见真我。”
她心头一震。
这句话不是答案,却让她看清了问题本身。她一直以为放下仇恨便是终结,可真正的劫,并非来自凌云霄,而是她将自己困在那一夜的身份里——受害者、被弃者、复仇者。她从未允许自己成为别的什么人。
而现在,她开始松手。
她不再阻止那滴血坠落。剑气缓缓收回,血珠垂直落下,在焦土上砸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凹痕。就在触地瞬间,十二丹田内的灵力骤然静止,随即如江河归海,沿着全新的轨迹流转。不再是暴烈冲撞,也不是压抑收敛,而是温润贯通,像春水解冻,悄然渗入每一寸经络。
领域护罩上的裂痕开始弥合。金光从内部透出,不再是零星闪烁,而是连成一片,如同熔金浇铸。原本只是防御性的屏障,此刻竟生出自主意志,剑气自发编织成网,层层叠叠向四周延伸,覆盖范围翻倍。废墟边缘的断石残柱被纳入其中,竟隐隐与她的呼吸同步起伏。
王玄通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明白了?”
“我不是为了他而活。”她开口,声音不再沙哑,也不带悲愤,“我是为我自己,拔的这把剑。”
话音落时,天地忽生异样。虚空扭曲,紫气自九天垂落,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直接灌入领域之中。那些紫气并非灵气,而是带着规则烙印的本源之息,显然是大千世界对超越境界之力的反制——她尚未渡仙劫,却已凝聚出接近仙王领域的雏形,这是对天地秩序的挑衅。
禁制锁链凭空生成,由虚转实,缠绕向领域外围。每一道锁链都刻有古老符文,散发着镇压道基的威能。若被缠住,不仅领域会崩,连她刚刚重塑的灵力循环也会被打乱。
玉佩剧烈震颤,王玄通魂体半显,右手抬起,指尖划出一道逆旋符印。那符纹成形刹那,时间仿佛凝滞三息。禁制锁链的动作迟缓下来,像是陷入泥沼。
“用这一瞬。”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以穴窍为星,以灵力为轨,结周天大阵。”
谢见愁立刻运转《玄微经》全篇精要。十二丹田齐鸣,一万两千九百六十个穴窍逐一亮起,彼此呼应,形成微型星图。她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牵引紫气入体,将其炼化为己用。截天剑气随之升华,由锋利转为厚重,由散逸转为凝练,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禁制锁链触及剑网,发出刺耳摩擦声,随后寸寸崩解,化作光点消散。
领域彻底稳固。不再是简单的护罩,而是一方独立小界。内中空间自成轮回,白昼与黑夜交替轮转,中央悬浮着一柄无形之剑,剑尖朝下,镇压万念。任何进入此界的外力,都会被自动解析、削弱、反噬。
她睁开眼。
眸中已无血光,亦无戾气,只有一片澄明。那是神魂真正清明的标志——不因愤怒而炽盛,不因悲伤而黯淡,纯粹如镜,照见本心。
她缓缓起身,未拔剑,仅一步踏出。脚掌落地时,焦土之下竟有嫩芽破土而出,枯骨表面浮现出细微裂纹,尘埃中泛起一丝生机。这不是她刻意施展的神通,而是大道亲和的自然显现——当修行者与天地法则达成共鸣,万物便会自发回应。
她感知体内变化:五大秘境圆满合一,轮海如渊,道宫生辉,四极稳固,化龙腾跃,仙台第六层隐约开启。神魂强度远超同阶,已具备“不朽”特质的雏形。虽未经历仙劫雷火淬炼,但她已触摸到准仙王门槛,生命形态发生本质跃迁。
就在此刻,眉心一凉。
像是有根极细的丝线,从遥远星域垂落,轻轻缠绕她的命格。那不是攻击,也不是诅咒,而是一种锁定,一种追溯。有人正通过某种手段,试图定位她的存在。
她猛然抬头望天。
苍穹之上并无异象,可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正在逼近。熟悉,却又危险。不属于这片时空,却又能穿透界限而来。
王玄通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劫破非终,路才开始。”
玉佩归于平静,魂体隐没。
她站在原地,截天领域笼罩周身,气息沉静如渊。手中长剑仍插在地,剑身微鸣,似有所感。风止尘定,天地寂静。
天际一线幽光悄然滑落,速度极慢,轨迹诡异,绕开所有空间节点,直指她所在方位。
她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距剑柄尚有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