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短,两长,一停。
谢见愁盯着那道浮现的断剑刻痕,指尖微微颤动。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左手缓缓覆在玉佩之上。一股微弱却温润的灵流自玉中渗出,沿着她经络逆冲而上,试图打通被封锁的右臂。肌肉如锈铁般僵硬,每一次牵动都像有无数细针在骨缝间搅动。
王玄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不是要沟通你,是要审判你。”
话音未落,棋盘底部的星轨猛然加速逆旋,断剑刻痕骤然亮起,一道由纯粹星光凝聚的身影从九宫格中央缓缓升起。其形高大,披着流动的星砂战甲,面容模糊,唯双目清晰——那是两条旋转的银河,深邃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擅动周天劫弈局者,当受星河裁决。”声音直接响彻神魂,非言语,亦非传音,而是法则本身在宣告。
谢见愁咬牙,强行运转《玄微经》轮海卷,十二穴窍同时震颤,残存神力如沙漏般从丹田倒灌四肢。她终于抬起右手,握住了剑柄。
“你说我破坏规则?”她开口,声音嘶哑却不退,“那你告诉我,规则为何存在?”
星河投影沉默。
“是为了维系秩序,还是为了扼杀变数?”她一步步向前,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浅浅裂痕,“若规则不容更改,那第一缕火种如何点燃?若律法不可违逆,那第一个走出荒原的人,岂非永远该被诛杀?”
“你不过是一道执念,依循旧律而生,自诩公正,实则不过是上古大能设下的枷锁残影。”她抬手指向对方,“你没有选择,没有怀疑,更没有‘心’。你只是规则的奴仆。”
星河投影双目微闪,银河漩涡稍稍滞缓。
“我斩过命运,破过因果,逆过时间。”谢见愁剑尖点地,截天剑体隐隐发烫,“你凭什么审判我?凭你那套早已腐朽的律条?凭你从未经历过的生死挣扎?”
“凡存在者,皆可被改写。”她低喝,“包括你。”
星河投影终于动了。
它抬手,九道星环自虚空中凝成,每一环皆由亿万星辰缩影构成,环绕着法则符文缓缓旋转。星环呼啸而出,瞬间锁住谢见愁四肢与头颅,法则之力压下,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时间仿佛被冻结,她的动作迟滞如陷泥沼。
王玄通在玉佩中轻叹一声,随即催动残存的日月转轮道果之力,在刹那间扭曲因果轨迹——谢见愁的身影在投影感知中仍被牢牢束缚,实则已借心头精血点燃最后一丝潜能,剑气自百会穴冲出,割裂其中一道星环。
束缚顿松。
她猛然暴起,身形如电,以《逆乱飞仙诀》引爆四十九道剑气叠加之威,硬生生撕开剩余星环封锁。右臂虽未完全恢复,但她已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剑身。
星河投影怒极。
“异端!亵渎律者,当永囚虚空!”
整片夜空骤然扭曲,星河虚影自天穹垂落,化作一条横贯天地的光带。万千星辰脱离轨道,如陨星雨般轰然砸下。每一颗星辰落地,便引发一次微型宇宙崩塌,大地龟裂,空间碎片四溅。谢见愁左肩被一道星芒擦中,皮肉瞬间碳化,但她未退半步。
她立于棋盘正前方,双手握剑高举,十二丹田同时震荡,将残存神力、精血、本源剑气尽数灌入剑身。《玄微经》五卷之力逆行周天,强行唤醒沉睡的“宿命式:道留一线”雏形。
剑光未起,天地已寂。
星河投影察觉不对,欲召星河回防,却发现自身动作迟缓——那一瞬,它的“存在依据”正在被某种力量悄然剥离。
谢见愁低喝:“宿命式·道留一线——斩!”
剑光并非直击其身,而是斩向“它之所以存在的因果线”。
那一瞬,星河倒流。
投影面容第一次出现波动,银河双目剧烈震颤,仿佛承载的记忆正在崩解。“你……竟斩‘律’?”它的声音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丝惊疑,“规则……也能被斩?”
“规则由人定,自然可被人破。”谢见愁眼神清明,“你守护的不是正义,是停滞。你维护的不是秩序,是死亡。”
剑光贯穿。
投影身躯如琉璃碎裂,星屑纷飞,散作漫天光点融入夜空。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前,它低声呢喃:“若……规则可变……那我……究竟是谁?”
棋盘恢复寂静。
断剑刻痕仍在发烫,但星轨已停止转动。谢见愁单膝跪地,剑插地面支撑身体,嘴角不断溢血,右臂彻底失去知觉,经络如枯井干涸。她喘息粗重,视线模糊,却仍死死盯着那座无子棋盘。
王玄通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赢了……但它问的问题……你也答不出来。”
她没回应。
风不起,尘不扬。废墟静得可怕。
远处一块碎石滚落,砸进裂缝。她眼角余光扫过那片坍塌的岩壁,似乎看见一抹异样的色泽埋在瓦砾之下,微弱反光,像是某种植物根茎的断面。
她想抬手,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黏在掌心,像一层硬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