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掌心仍压着玉佩,指节因久持而泛白,裂痕边缘硌进皮肉,渗出的血沿着腕骨滑落,在环形纹路上汇成一道细流。她没有动,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穴窍尽数敞开,命运长河的气息如潮水灌入经脉,每一寸骨骼都在承受撕裂与重塑的双重压力。
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头顶虚空猛然塌陷,一道漆黑裂缝自天穹炸开,银灰色乱流喷涌而出,所过之处空间化为齑粉。那不是风,也不是气流,而是能将道基彻底瓦解的归墟之息——万物回归虚无的法则具现。谢见愁脊背一震,截天剑体自发金光护体,却被乱流擦过即黯淡一分,仿佛连光都被吞噬了本质。
她咬牙,运转《玄微经·仙王卷》,五脏六腑同步震荡,神魂之力从丹田逆冲而上,于眉心凝成一点灵光。与此同时,她以命运长河为引,在周身布下“命轮护界阵”。因果为轴,时光为链,命运为盾,螺旋光壁层层展开,勉强隔开风暴核心。
第一波冲击撞上光壁,整片空间剧烈抖动。谢见愁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胸前,未及擦拭,第二波乱流已至。光壁出现蛛网状裂痕,虚无之力渗入,开始剥离她的经脉与神识连接。指尖发麻,左臂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小臂滴落在玉佩上,又被迅速蒸发成雾。
玉佩震动。
一道残魂波动穿透风暴传来:“此非劫,乃界之排异——你已触碰世界边缘,再进一步,便是越界。”
声音极轻,却如钟鸣贯耳。
谢见愁闭眼,舌尖猛咬,精血激荡全身。混沌青莲种微微震颤,一丝生机之力顺任督二脉流转,暂缓肉身崩解。她双目睁开,眸中不再有星河倒转,只有一片清明的冷光,直视风暴本质。
这不是毁灭,是归零。
她双手结印,剑意自心而发,不借外物,仅凭神魂凝剑。刹那间,《截天七式》中的【光阴式:道无岁月】悄然成型。剑光游走于时间缝隙,避开风暴最猛烈节点,如同鱼儿穿行于激流间隙。紧接着,她催动【本源式:道传寰宇】,一剑分化万千,穿透层层虚空,直指风暴眼。
两式叠加,形成“时渊剑漩”。
剑光所过,时空扭曲,乱流被短暂排斥,一道狭窄通道赫然撕开。谢见愁身形未动,神魂却已顺着剑势探入其中。她看见了——风暴深处,并非混沌一片,而是无数断裂的规则残片悬浮旋转,彼此碰撞、湮灭、再生,构成一个不断坍缩的闭环。
那是世界的边界。
她明白过来:命运长河触及本源层次,等于强行撬动宇宙底层秩序,引发系统性反噬。若继续被动防御,终将被同化为虚无尘埃。
必须破。
她深吸一口气,将命运长河与截天剑气彻底融合。十二穴窍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神力池翻涌如沸,一道由命运丝线缠绕的虚幻长剑在掌心凝聚而成。剑身透明,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符文流转,那是她斩过的因果、走过的命途、经历的生死,尽数凝于一剑。
她抬手,剑尖指向风暴最深处。
就在剑势将发未发之际,玉佩剧烈震颤。一道虚影浮现半空——鬼谷印玺的轮廓缓缓显现,虽只是残影,却散发出镇压万界的威压。虚空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风暴的旋转速度略微减缓。
是王玄通最后的手段。
谢见愁不再迟疑,猛然挥剑。
命运之剑破空而出,划开乱流,直刺风暴眼。剑光所至,空间轰然一颤,仿佛撞上了某种无形壁垒。整片区域骤然收缩,向心吞噬之力瞬间增强,试图将她连人带剑碾成虚无。
但她已不在原地。
她借剑势牵引,身形疾掠而进,硬生生在归墟乱流中杀出一条生路。七窍渗血,神魂几近离体,可她死死握住剑柄,不敢松手。剑尖始终点在那层看不见的屏障上,持续施压。
终于——
“咔。”
一声轻响,如冰面初裂。
屏障表面浮现出一道布满古老裂痕的透明壁障,其上纹路繁复,似曾封印过无数纪元的秘密。而在某处裂痕深处,微弱光芒透出,像是另一片天地正在呼吸。
世界壁垒。
谢见愁喘息粗重,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仍举剑前指。命运之剑尚未消散,剑尖轻颤,与壁垒表面接触处泛起涟漪般的波动。风暴仍在咆哮,却无法再靠近她三尺之内。她已站稳脚跟,哪怕代价是全身经脉寸断、神魂摇摇欲坠。
玉佩静静躺在她掌心,裂痕更深,几乎要碎裂开来。那一缕残魂波动微弱得几乎不可察,却仍在坚持传递最后一道神念。
“……破……界……”
谢见愁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抬起左手,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沿着壁垒上的裂痕边缘,轻轻一抹。
指尖传来奇异触感——温热,且有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皮肤下藏着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