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手指仍贴在壁垒裂痕上,指尖传来的搏动未停。那不是血肉的跳动,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像是宇宙闭合前最后一声呼吸,在她触碰的瞬间微微震颤了一下。
她没有收回手。
全身经脉九成断裂,骨缝间渗出的血已凝成黑痂,左肩外翻的断骨刺破皮肉,却感觉不到痛。神魂如残烛,摇曳在将熄未熄之间,意识靠着一股执念强行撑起。风暴仍在四周咆哮,归墟乱流如刀,割裂着她最后的防御。但她知道,此刻不能退,也不能倒。
裂痕下的节律有规律。
三长两短,间隔七息。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是世界本源运行的间隙。她在等,等一个静默点——壁垒自我修复时最脆弱的一瞬。
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穴窍内,残存的神力几近枯竭。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顺着玉佩纹路滑入裂痕。血落处,壁垒表面泛起一丝极淡的金纹,转瞬即逝。那是命运长河的气息残留,是她此前斩断因果时留下的痕迹。
就是现在。
她闭眼,不再依赖五感,以神魂逆溯时光丝线,捕捉那第七次心跳前的空白。截天剑体残余的生机被混沌青莲种猛然引爆,一道青光自心口炸开,贯穿四肢百骸。每一处穴窍如炉火重燃,燃烧精血与道基,提炼出一线纯粹剑意。
这剑意不为杀敌,只为凿穿。
右手缓缓抬起,剑尖轻颤,指向裂痕最深处。剑身未出鞘,但剑意已凝于指尖。她将最后一段完整的记忆——凌云霄站在祭坛之上,手中握着她的断剑,眼神冷漠如看尘埃——生生剜出。
执念离体那一刻,胸口如遭重锤。
但她没有停。这段因果缠绕于剑意之上,化作“因之矛”。舍一段恨,换一线机。因果反噬随之降临,过往被斩之人面孔浮现又崩解,可她不再回避。这是代价,也是钥匙。
时间沙漏虚影在识海中浮现,虽已布满裂痕,仍勉强运转。她以心神催动,定格局部时空。裂缝愈合的速度,在这一刻停滞了刹那。
够了。
截天剑气自丹田涌起,混着时光之道的残韵,沿着经脉逆行而上。命运长河倒卷,汇入剑脊,形成贯穿古今的“命之锋”。三力合一,剑意已达巅峰。
玉佩突然震动。
一道微弱至几乎不可察的波动传来——王玄通残魂最后的回应。那一缕“诸因之果”道韵悄然注入,成为第四重加持。剑意骤然升华,不再是破界之招,而是对天地法则的重新定义。
她不再只是斩。
她在书写。
剑尖轻点,不是劈砍,而是划出一个“门”字。无形之力扩散,法则废墟中,一道概念性的通道开始凝聚。壁垒剧烈震颤,裂痕迅速扩张,古老符文自内部崩解,如灰烬般飘散。
轰——
整片空间环状坍缩,规则崩塌潮汐席卷而来。若无锚点,她将随波沉沦,永坠虚无。
她将剩余神力尽数灌入玉佩。
鬼谷印玺虚影再现,虽仅存一线轮廓,却硬生生镇压周身三尺,形成临时立足点。玉佩裂纹蔓延至中心,几乎碎裂,但仍未断。
剑落。
无声。
剑光未现,天地却静了一瞬。
壁垒炸裂,璀璨光流自裂缝喷薄而出,照亮她满身血污的身影。光芒中,无数断裂的规则残片如星尘飞舞,映照出她挺立如初的轮廓。
她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持剑斜指苍穹。剑尖悬于破裂的世界壁垒前,未收回,也未再进。全身浴血,多处骨骼外露,神魂黯淡至极,可双目清明,直视裂缝中透出的光芒。
风停了。
归墟乱流退散,风暴核心消弭无形。只有那道裂缝静静张开,边缘仍闪烁着未熄的符文残光,像是一头巨兽被剖开胸膛后裸露的肋骨。
她动不了。
连抬眼的力气都在方才一击中耗尽。可她知道,自己还活着,至少此刻还站着。
玉佩躺在她掌心,裂纹交错,几乎看不出原形。那一丝残魂波动微弱得如同呼吸尽头,却仍未断绝。鬼谷印玺的虚影缓缓消散,最后一道意念沉入她识海,不是言语,也不是警示,只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回响,仿佛来自百万年前某次落子后的余音。
她没去追。
手指微微蜷起,将玉佩攥紧。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坑。她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望向裂缝。
光还在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裂缝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像是某种东西在共鸣,又像是另一片天地的呼吸与她体内残存的剑气产生了感应。
她缓缓抬起右手,剑尖轻移,指向那光芒最盛之处。
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