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滑过指节,她手指一紧,骨缝里渗出的血混着汗,在剑脊上拖出一道湿痕。裂缝深处的嗡鸣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东西在体内共振,牵引着残存的意识。她没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丝颤抖就会让这根悬在生死之间的线彻底崩断。
头顶的光流仍在喷涌,可那股力量不再狂暴。它安静下来,像退潮后的海面,底下却藏着更深的东西。她缓缓抬起左手,掌心贴住玉佩。裂纹交错,几乎碎成粉末,可那一丝微弱的波动还在,颤得厉害,像是随时会熄。
“还活着。”她在心里说。
不是问王玄通,是告诉自己。
她闭眼,识海中只剩《玄微经》轮海卷最后三行残文。命泉在丹田深处晃了一下,如将灭的灯芯忽然跳了半息。她顺着那点动静,把神念沉进去,一寸寸锁住溃散的精气。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穴窍空荡荡的,像被烧过的荒原,风一吹就扬起灰。
可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玉佩震了一下。
不是声音,是道韵,极淡的一缕,顺着掌心钻入经脉。那不是完整的法门,只是一个方向——往东三寸,再往下七分,有一处从未开启的隐窍。
她照做了。
截天剑气顺着那条陌生的路径游走,刚触到隐窍边缘,整个人猛地一颤。一股热流从尾椎炸开,直冲脑门。她没睁眼,任那股力把自己推着向前,哪怕骨头一根根在响。
然后,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
是一道符。
悬浮在破碎规则之上,离她不过十步远。它不发光,也不反光,可就是存在。像天地未分时的第一道刻痕,嵌在虚空里,纹路简单,却又深不可测。她知道那是本源大道符,不是因为有人告诉她,而是她的身体在认它——每一个细胞都在震,每一滴血都在往那边流。
玉佩又震。
这一次,是三个字,断断续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莫……用……神。”
她懂了。
不能再强求掌控。不能再以力破局。她松开右手,让剑落在脚边,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她摊开双掌,不再抵抗体内翻腾的痛,也不再压制那股想要扑过去的冲动。她只是站着,把最后一丝截天剑气放出去,像一条细线,轻轻搭向那符。
线碰到了符。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开了。
刹那间,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穴窍同时震颤。混沌青莲种在心口旋转起来,释放出一丝混沌气息,形成薄薄一层膜,裹住她的五脏六腑。可这还不够。本源之力如洪流,顺着那根“线”灌进来,直接撞向命泉。
她张嘴,没叫出声,但一口血喷在身前的地上。
玉佩剧烈震动,裂纹中浮现出一道印记——因果印。不是完整的,只有轮廓,可那股意志清晰无比:“以恨为引,以劫为炉,炼我真形。”
她明白了。
闭眼,把凌云霄站在祭坛上的画面重新拉出来。不是为了恨,是为了点燃。她主动撕开那段记忆,让所有的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都翻上来,堆在心头,像柴火一样堆高。然后,她引本源之力入体,让它烧。
第一波冲击来时,她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地面,骨头碎了半边。可她没倒。火焰从内脏烧起,顺着经脉往上燎,每一寸断裂的骨骼都在重组,每一道破损的神纹都在重铸。她的皮肤开始泛金,那是本源洗髓的征兆。血液在血管里变色,由红转银,再转透明。
第二波冲击来时,她抬起了头。
眼中不再是血丝和疲惫,而是一条虚幻的长河——本源长河。它在她识海中流淌,无声无息,却带着压塌一切的重量。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可那影子比她快一步,已经伸出手,触到了河底的一颗星。
她跟着伸出手。
第三波冲击来时,她盘膝坐下。
玉佩被她放在心口,承接溢散的本源余波。她不再贪求更多,只以《玄微经》仙王卷为核心,引导本源之力重塑十二丹田。每一道气机归位,都像在体内立起一根柱子。十二根柱子立稳,她的呼吸才终于平顺。
气息内敛了。
原本外放的剑气收进皮肉,变得温润,可指尖划过空气时,留下一道晶光——那是本源晶石才会有的辉。
她没睁眼。
还在消化。
玉佩上的裂纹蔓延到了中心,只剩一线微光维系不灭。可那缕残魂还在,极其微弱,却始终没有断。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手,轻轻按在玉佩上。
“你还在这儿。”
没有回答。
她也不需要回答。
她知道他在。
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皮肤下有光流转,像星河在走。她试着动了一下神念,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穴窍同时响应,没有滞涩,没有阻塞。她甚至能感觉到三百丈外一粒尘埃落下的震动。
实力没到本源境。
可战力已是本源级。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右手,想去捡脚边的剑。
手指刚碰到剑柄,玉佩突然剧烈一震。
那缕残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识海中烙下一句话:
“此符……只显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