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愁的指尖还搭在剑柄上,血未干,玉佩却骤然失温。她没收回手,反而将掌心压得更紧,仿佛怕那一线微光彻底熄灭。残魂最后一句话还在识海回荡——“此符只显三分之一”。她没问为什么,也没试图追问更多。她知道,答案不在言语里,在体内那股尚未平息的奔涌中。
本源之力仍在四肢百骸冲刷,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暗流,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旧日根基。十二丹田已稳,可命泉深处却泛起异样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觉醒前的静默中轻轻叩门。她闭目,神念沉入心窍,依《玄微经》仙王卷所述“神主归心法”,以截天剑气为引,逆向牵引十二丹田之力回返中枢。这一行功与往常不同,不再是压制或疏导,而是主动让力量交汇于一点,逼出潜藏在识海深处的排斥意志。
那意志如漩涡,无声旋转,试图吞噬她的清明。她不退,也不硬抗,只将剑气凝成一线,刺入漩涡核心。刹那间,识海震荡,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翻腾而起——凌云霄挥剑的身影、祭坛上的血雾、万年孤坟的冷风……可她不再回避,任那些画面流转,只守着心中那一抹不动的锋芒。
就在此时,脊背一烫。
一道银金交织的纹路自尾椎升起,沿督脉直冲百会,形如断裂锁链缠绕日月,缓缓浮现于皮肤之下。它不发光,却让周围虚空微微震颤,仿佛空间本身在回避某种不该存在的存在。谢见愁察觉到异样,正欲内视,那印记忽而一颤,一股无形威压扩散而出,脚下方圆十丈的空间瞬间扭曲,灵气倒卷,时间流速错乱,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她立刻意识到危险。
这力量不受控,正在撕裂规则本身。她来不及细想,运转《苍苍茫茫碎乾坤》,以时间之力包裹周身,减缓外界吸扯之势。剑气游走经脉,将超脱印记引发的震荡与自身隔开一线。可黑洞漩涡仍在扩张,吞噬着一切可触及之物,连她的呼吸都被拉长成缓慢的拖音。
她咬牙,神念直冲印记所在。
脑海中骤然浮现七个字:“诸因尽灭,道自超然”。
字迹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韵。她来不及思索其意,只本能地顺着那七个字的气息,将体内所有力量收束至心窍,再由心窍轰然释放,直贯印记。银金纹路猛然亮起,光芒不炽烈,却让整个空间为之一滞。黑洞漩涡凝固在半空,继而寸寸崩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涟漪般的波动向外扩散,所过之处,空间规则自动退避,仿佛承认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
她站在原地,气息收敛,可周身气机已截然不同。若说此前她是踏足本源境的强者,此刻则像是立于规则之外的观察者。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没有剑光,没有声响,可三尺外的一块碎石无声湮灭,连尘埃都未留下。
她知道,这不是毁灭,是“抹除”。
玉佩贴在心口,冰冷依旧。她用拇指摩挲着裂纹边缘,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那因果印的轮廓,竟与超脱印记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她心头一动,指尖一挑,一滴精血落于玉佩表面。
血珠渗入裂纹,瞬间被吸收。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神念自玉佩中传出。
“你……触到了。”
是王玄通的声音,断续、虚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重。
她没说话,只静静听着。
“此印……非属本源宇宙。”
“它是虚无道境的投影。”
“你已站在门边。”
她呼吸微顿。
“虚无道境……是什么?”
“不是境界。”他停了一瞬,似在凝聚最后的力量,“是……起点。真正的修行,从超脱开始。本源之下,皆为蝼蚁。”
她沉默。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心域外……那里……”话音戛然而止。
玉佩光芒骤黯,仅余一丝温热贴于她心口,再无回应。
她缓缓放下手,双目微闭,感知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超脱印记沉于皮下,不再显现,可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颗埋在骨血中的种子,静待破土。她试着调动一丝神念触碰它,顿时,四周空间再次泛起细微涟漪,规则自动退避,仿佛不敢靠近。
她睁开眼。
前方虚空仍是一片破碎裂隙,头顶光流微弱,脚下是焦黑的大地。她没有移动,也没有拔剑。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地面那道被黑洞撕裂的裂缝,竟自行弥合,如同从未存在过。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
影子比她慢了半拍才落在地上。
她不动,影子也不动。可当她转身时,影子却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扭过头来,面朝她原本站立的方向。
她盯着那影子,指尖微微收紧。
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颜色发黑。她右手缓缓握上剑柄,指节一寸寸收拢,力道稳定,没有颤抖。剑身轻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站着,没动。
可整个空间,已在她不动之中,悄然改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