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盎然,淮江之上,一叶乌篷小舟随波轻漾。淮江作为天湖支流,水色澄碧,波光潋滟,江面开阔处宛若明镜,倒映着两岸的盈盈绿意与袅袅晨雾,好一幅浑然天成的江淮画卷。
船尾立着一位花甲艄公,在这尚带寒意的春日里竟赤着双脚。他一边娴熟地撑篙,一边忍不住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船头那道窈窕身影,眼中写满不解。
周星芸身着一袭粉裙,外罩轻罗纱衣,正临风而立。她双手轻负腰后,望着潺潺流水,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素手不自觉地探入袖袋,触到那块温润的物什。指尖细细摩挲着其光滑的表面,那融融滑滑的触感仿佛能抚平心绪,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既来之,则安之罢。”她轻叹一声,将满腹心事随这口气一同吐出。既然已来到这方天地,再执着于前尘往事,不过是徒增烦恼,只能先暂且压下,留待后来看是否有回返的办法。
半月前,她还是A市周氏家族的千金,本该享受着令人艳羡的豪门生活。岂料一纸婚约打破平静——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持着爷爷亲笔的婚书登门,不仅张口就唤她“老婆”,言行举止更是轻佻无比。更可气的是,此人借着周家的资源,短短数月便在商界翻云覆雨,四处树敌,身边绯闻不断,最后竟不知从何处掌握来的周氏资金命脉,几乎将周氏的商业帝国逼入绝境。那位甚少谋面的父亲竟还要她委曲求全,去求那个混蛋高抬贵手!狗儿的,这是什么爽文模板。
而就在去见他的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终结了一切……
周星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梳理着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如今这具身体的主人同样名叫周星芸,是泉州太守周勤珂的掌上明珠。若非数日前那桩奇遇,这位深闺小姐断不会独自出现在这淮江之上。
那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乘白鹤翩然而至,宛若仙人临凡,引得全城轰动。父亲恭敬地将老道迎入府中,半个时辰后,送走老道,周勤珂站立良久,便下定决心让她独自出门寻仙访道。
想到这里,周星芸从袖中取出一物。这物件巴掌大小,通体如玉,一面碧蓝如镜,一面墨黑如漆,名曰“灵璲”。据老道说,此物可让相隔千里之人互通音讯,比书信便捷得多。
“这不就是个加重版电话么?”她掂量着这块沉甸甸的“灵璲”,不禁失笑。
临行前,父亲除了盘缠和一本书籍,便将这璲石交给她,转达老道的嘱咐:此行当往北海,仙缘自会在途中显现。
“北海……”周星芸望着茫茫江面,轻叹一声,“连个具体方位都没有,只能凭着名字往北走了。”
抬首望天,已是日上三竿。远处一个埠头隐约可见,她转身对艄公道:“船家,靠岸吧。”
艄公望了望那处野渡,好意提醒:“客人,这野渡偏僻,离最近的墟市还要两个时辰脚程。不如再坐片刻,前头有个更近的渡头。”
周星芸从善如流:“那便有劳了。”
一个时辰后,乌篷船停靠在一处开阔的渡口。周星芸背起竹篓,戴上帷帽,款款下船。
这渡口显然热闹许多,不远处有个依树而建的茶棚。她瞥见一对男女正在饮茶闲谈,似是夫妻,便不再留意,径直往大路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她已踏上官道。看着往来行人,估摸着再有一炷香功夫便能到达集市。
“这位姑娘可是要去青石镇?”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骑在高头黑马上。他浓眉阔额,膀大腰圆,一身粗布麻衣,腰系虎皮带,发髻随意包在布幘中。身后几个同样骑马的汉子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周星芸神色自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匹毛色乌亮的骏马。
“正是。”
见她惜字如金,虽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不过光看这身段打扮,便知是位家境不俗的小姐,汉子不由多了几分耐心:“我等兄弟正好同路,姑娘若不嫌弃,可上马同行,也省些脚力。”
身后传来几声暧昧的嬉笑,周星芸恍若未闻,爽快应道:“好啊,那便多谢大哥了。走了这许久,脚确实有些酸了。”
汉子一愣,没料到这姑娘如此爽利,随即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伸手道:“姑娘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周星芸看着那只宽厚手掌,却站在原地不动。汉子正要开口,只听她柔声道:“大哥,这马太高,我上不去。不如你下马扶我一把?”
汉子收回手,再次打量了她一番,“也罢,就依姑娘。”说着利落地翻身下马。
就在他落地瞬间,只听衣袂破风之声,一道粉色身影轻盈掠过。待他抬头,那位方才还说上不去马的小姐已稳稳端坐马背。
此刻他立在马旁,倒像个牵马的小厮。“呵,小姐好身手。”汉子仰头看着她,微风拂过,轻纱飘动间隐约窥见一段光洁如玉的下颌,线条柔美如画,“在下黄光金,不知小姐芳名可否见告?”
“周星芸。”轻纱下传来清越的应答,如珠落玉盘。
……
大赵国,胜永郡。
府城往北三十里,这是一处草木繁茂的猎场,是赵国宁远候的封地。
一头毛冠鹿自草丛中惊慌逃窜,几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正在四周来回呼喝驱赶,其中有一位年轻人身着锦袍轻甲策马上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毛冠鹿,待期身至近,他突然弯弓搭箭,手中劲弓被他一气张开如满月。
“嗡”的一声,弓弦饷处,一道利矢飞出,正中那鹿的脖颈,一声哀鸣,下意识的前进也失了力气,栽倒在地。
围在四周的骑士见了,纷纷喝彩,几人上前将那鹿取来放于年轻人的面前,“小侯爷好箭法”。
这名被称作小侯爷的年轻人双眼如点漆,鼻梁挺立,生的一副俊俏模样,他淡笑一声,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朱漆弓,听着耳边武士们的称赞,脸上无有任何矜骄之色。
猎了这头鹿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夹马腹,就往其他猎点方位走去,一家仆模样的人匆忙赶上前,“小侯爷,方才后方有一人被山中窜出的大彘咬伤,需要找个郎中,不然可能会丢了性命”。
小侯爷一皱眉头,不悦道:“不是携带了药物吗?”
“小侯爷,携带药物的人正是被咬伤的那人,他马匹受惊,将其甩入溪渠,浑身上下湿了个透,药物也浸透了”。
这小侯爷略一沉思,“罢了,王伯,这附近最近可有什么村寨,有郎中的地方”。
一位四旬左右的男人赶马上前两步,拱手道:“小侯爷。最近的一处有郎中的也只有东北边的青石镇,据此有个七八里”。
“那就去青石镇”,年轻人当机立断,策马排众而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青石镇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