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年前,姜广爱还小的时候。
那时的姜广爱体弱多病,用一种不夸张的说法的话,就是玻璃人,一些轻微的摔伤,一些轻度的风寒,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无伤大雅,但在姜广爱的身上往往都是要小心谨慎的大劫。
由于这脆弱的体质,当时住在诸行市乡下的人们,时不时就会在路边捡到因为各种原因昏迷的姜广爱。
所幸,姜广爱的母亲姜翠萍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村里不少人知道姜广爱的情况,有闲心的,就会带回家照顾一二,没时间的,也会帮着打电话,叫姜翠萍过来将姜广爱带回去。
拜此所赐,姜广爱最常见的记忆,便是在路边昏迷,之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户不认识的人家里。
而今天,也不例外。
“认识的天花板……”伴随着窗外阵阵蝉鸣,姜广爱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有些眼熟,但是不是自己家的床上。
此时正值酷暑,外界的空气因为阳光的灼烤而有些扭曲,在这燥热的环境中,哪怕偶尔刮起的微风,也裹挟着热浪向人袭来。
不过此时的姜广爱正处于一处阴凉背光的房间中,身下垫着凉席,所以倒是意外的没有感觉窗外世界那般残酷的高温。
“呀,小广爱醒了吗?”此时,一位慈祥的老妇人走进房间,手里端着盘西瓜,正巧看到姜广爱将冰袋拿下来,起床的场景,“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抱歉,王婆婆,又给你添麻烦了。”姜广爱低着头,有些愧疚的说道。
收留姜广爱的老妇人姓王,王婆婆的丈夫很早就离世,儿子又常年在外打工,所以这位王婆婆的家中常年只有她一个人。
姜广爱也不是第一次被王婆婆捡回家里,算是他躺过的人家里面,比较熟悉的人了,但熟悉并不能让姜广爱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帮助。
“没事,老婆子我一个人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偶尔出手帮帮广爱这么可爱的孩子,也算是不虚此时。”王婆婆笑着让姜广爱不必在意,随后将果盘递给姜广爱,“来,吃点西瓜吧。”
王婆婆盘子里的西瓜被削掉瓜皮,细心的切成小块小块的状态,上面还插着叉子,显然是为了照顾此时还有些虚弱的姜广爱。
“不,我不能吃。”姜广爱连连摇头,想要拒绝王婆婆的好意,“在虚弱时接受您的帮助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再——”
“好了好了,不用和我老婆子客气。”王婆婆插住一块西瓜,将其送到了姜广爱嘴边,“中暑的人得补充点水分才能好得快些,张嘴,啊——”
“我……”姜广爱还想推辞,但是看到王婆婆慈祥的面容,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张开嘴,将西瓜吃下。
多汁的西瓜在进入口中之后,便立即向姜广爱的大脑传递出甘甜的信号,让他忍不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不一会,这一小块西瓜便就此下肚,但甘甜的回味依旧留在姜广爱的口中与心中。
“很甜吧。”王婆婆又将第二块西瓜递到姜广爱嘴边,“这可是我自己种的。”
此时的姜广爱毕竟还是个孩子,在品尝了第一块之后,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在王婆婆温柔的投喂之下,几乎是将果盘中的全部西瓜都吃了下去。
“王婆婆!”就在这时,姜翠萍的声音响起了来,“我听说姜广爱中暑晕倒了?”
与声音一同传来的,是如闪电般冲到王婆婆家里的姜翠萍,王婆婆之前就有通知姜翠萍过来领人了,所以也给她留了门。
此时还年轻的姜翠萍与姜广爱长得有七八分像,只不过因为过去军人的身份,她的身上有着姜广爱所没有的飒爽气质。
“对,孩子中了暑,我就把他带到家里阴凉的地方养着了。”王婆婆将果盘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和姜翠萍交谈到。
“麻烦王婆婆帮忙了。”姜翠萍向王婆婆道谢到,“我这边因为工作问题,不能一直看着孩子,还得靠村里的大家照拂。”
“这没什么,孩子招人喜欢,大伙多照顾一下是正常的。”王婆婆笑了笑,让姜翠萍不必在意,“而且,翠萍你过去对村里的大家都有帮助,大家总得做些什么来回报你的。”
在姜翠萍和王婆婆聊了有一会之后,姜广爱才终于意识到不对,从西瓜带来的甘甜风暴中回过味的姜广爱整张脸都红透了。
“对不起,王婆婆,一不小心就吃了您那么多西瓜。”姜广爱连忙从床上下来,对着王婆婆鞠躬道歉,“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偿还您的恩情的。”
“哈哈哈。”王婆婆看到姜广爱此时略显可爱的反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看,我就说这孩子招人喜欢吧。”
“唉,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姜翠萍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好了,孩子,你能健健康康的,就是对我们村里的大家最合适的报酬了。”王婆婆上前扶起姜广爱,揉了揉姜广爱的头,“至于报答什么的,留到晚些时候再做也不迟。”
“可是我不做些什么的话——”姜广爱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你现在的情况,如果真做点什么的话,我都怕你又晕过去,给王婆婆心脏病吓出来。”姜翠萍打断了姜广爱的话,牵着姜广爱的手,准备离开,“回家吧,和王婆婆说再见。”
“王婆婆再见。”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是姜翠萍话实在太过扎心,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到的姜广爱只能不情愿的挥手道别。
“小广爱再见。”王婆婆笑着和姜广爱道了别,“下次要记得小心点哦。”
与王婆婆道别后,姜翠萍带着姜广爱踏上了回家的路上,怕姜广爱又支撑不住,姜翠萍也特意打了把阳伞,为姜广爱遮掩太阳。
姜广爱低着头,看着脚下阴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姜翠萍察觉到了姜广爱有些低迷的情绪,便问道:“怎么了?我的小广爱?”
“妈妈,我只是在想,我究竟值不值得这么被帮助。”姜广爱说道,“我这种随时都在给大家添麻烦的人,像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听到姜广爱如此消极的话语,姜翠萍停下了步伐,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姜广爱齐平。
“小广爱,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姜翠萍将双手搭在姜广爱的肩上,“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为你取名叫广爱吗?”
“不知道。”姜广爱摇了摇头。
“广爱广爱,意为广阔世界的爱,妈妈希望,我的孩子会是一个能被大家都爱着的人。”姜翠萍将自己的心情向姜广爱娓娓道来,“但除此之外,我也有别的期望。”
“我希望你不仅能成为被大家爱着的人,也能成为爱着大家的人。”姜翠萍说完之后,便看到姜广爱此时类似于大脑宕机的状态,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吗?”姜翠萍揉了揉姜广爱的头,“没事,不理解也没关系。”
“不过,妈妈很喜欢你刚才对王婆婆说的话哦。”姜翠萍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吧,用你的一辈子去记住所有对你好的人,再将这份恩情加倍偿还回去。”
“这样一来,你或许很快就会达到我所希望的模样了呢。”
……
姜广爱醒了过来,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上方显示此时的时间刚好处于6:59,姜广爱盯着这个时间发呆。
没过一会,时间变为了7:00,设下的闹钟如约响起,姜广爱也将闹钟关掉,放回床头,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居然会梦到以前的事情……”姜广爱叹了口气,没有吵醒睡在身旁的丘特,穿好衣服离开卧室,感叹道,“我也到那个需要怀旧的年纪了吗?”
小时候的体弱多病,让当时的姜广爱一直深受众人照顾,可碍于身体,姜广爱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们,因此便只能将“一辈子”这个沉重的词语挂在嘴边。
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当时的姜广爱根本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如此多的帮助,只能用自己仅有的这条生命,来向他人,或者说自己做担保。
“这种想法,其他人是很难理解的吧。”姜广爱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吐槽自己昨晚的不理智发言,正准备拿菜时,姜广爱想起了昨天和上官岚达成的约定。
“这个时间点……上官岚应该起床了吧。”姜广爱拿出手机,调出联系人界面,找到了上官岚的电话,“打个电话,提醒她来我这里吃早饭吧。”
不知为何,姜广爱的手顿在拨通电话的按钮上:“不,还得为昨晚的事情道歉才行,得想想应该怎么说。”
然后,姜广爱的手指彻底停在按下拨通按钮的前一刻,如果不是手机左上角处的时间仍然在正常流动,姜广爱可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受到了时间静止能力的影响。
“唉……”姜广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拨出号码,“这种事情要怎么和她说啊。”
嘟噜噜噜——
突然间,姜广爱的手机就像是看烦了这扭扭捏捏的作态,响了起来,给姜广爱吓了一跳,姜广爱仔细查看来电提示,才发现对方是上官岚。
“她主动打过来了?”姜广爱有些尴尬,随后赶紧接通了电话,“喂,上官岚?”
“喂,姜广爱。”上官岚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诶?”姜广爱被上官岚的反客为主搞得有些懵圈,不过很快就反映了过来,“不,你昨晚应该没做错什么吧,反倒是我,突然就那么激动,搞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不怪你啦,我能理解,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对你来说有多令人不快。”不知为何,上官岚的声音有些犹豫,“总之,关于这件事情,等后面有空了我们再慢慢说吧。”
“咳咳,总之,现在我这边还有别的事情。”上官岚咳嗽了一声,将话题带回正题,“严嵩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了,他那边的调查有新的进展,让我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