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的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坠入冰点,亚托姆双手抱胸,右手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我本就不觉得我的这个特性在这种情况下能掩藏好。”亚托姆叹气,主动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但被人直接点出来,多少还是感觉有些意外。”
“毕竟我本来就是有话就说嘛,有些时候藏着掖着反而会让人感到不快。”霍克摆了摆手,对自己这看似冒犯的行为毫无心理负担。
“所以,既然你这么说,也就证明我的感受也就没出错,对吧。”霍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最后的阿修罗噬中释放出来的杀意,并非是你后天得来的,而是先天便存在的。”
“回答正确。”亚托姆点了点头,肯定了霍克的说法。
“不过,我很好奇。”得到肯定的霍克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因此消散,“我的确听说过一些人因为先天条件,对于战斗、疼痛和鲜血存在有着异常的渴求。”
“但你似乎与这些人不太一样。”霍克仔细观察着亚托姆的状态,询问道,“按理来说,先天条件带来的缺陷,应该会让你的性格也因此走向极端才对。”
“可直到通过阿修罗噬感受到你真实的气势之前,我完全没有发现你是类似于这样的反社会人格。”
“这点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或许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亚托姆看向远方,思绪陷入回忆,“小时候,一直有个人在我身旁叮嘱着我,让我能够控制住我与生俱来的野性。”
“而之前我失控暴走之后,我又意外得到了一位科研工作者的帮助。”亚托姆说着,指向他的腰带上的驱动器,“在它的帮助下,我抑制住了这部分的情绪。”
“虽然这些情绪仍旧存在,让我仍然对比常人而言更加渴求战斗,骨头折断以及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响声,但有驱动器的帮助,这些情绪始终处于可控的阶段。”
“总之,你不需要担心,除非这东西坏了,不然我是不会如同你看到的幻觉一样,化为一头只知杀戮与鲜血的野兽的。”亚托姆轻松的说道。
“不,我觉得你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霍克意识到了亚托姆似乎错会了自己的意思,“我并不是担心你这样的人会化为失控的野兽,而是担心你对它错误的看法会阻碍自己的进步。”
“何以见得?”亚托姆对霍克的说法有些疑惑。
“人的身体就像一条河流,而力量则宛如河水,力量太弱,无法滋养身体,则会干涸,反馈到现实就是身体虚弱,难以自理。”
“可若是力量太强,河水冲破河堤,便会让河流暴走,成为灾难。”霍克说道,“而你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为你带来了强大的战斗欲望,尽管平时能靠后天接受的教育约束住这份渴望,但是总有一天,不断累积的战斗欲望终将冲垮你用理智搭建的河堤。”
“一旦决堤,之前被约束住的本能欲望便再难简单将其约束住,暴涨的河水会撕裂所能触及到的一切,直至河水干涸,才会在从自己创造的惨剧下回归河床。”
“从你的描述中,你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了,所以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霍克说着,目光看向亚托姆腰上的黑色驱动器。
“尽管我对这东西是如何约束你的本能欲望的原理尚且不明,但我大概可以推测出来,这东西的意义只不过是相较于理智而言更加坚固高耸的堤坝,而这也就代表着……”
“代表着,有朝一日我还会因为不断上涨的河流,再度化为一头无法控制的野兽。”亚托姆说到这里,笑了笑,半开玩笑说到,“不,更准确的说法,我现在应该是天灾吧。”
“是的,我很清楚堵不如疏的道理。”无趣的自嘲过后,亚托姆展露出了无奈的情绪,“我尝试过跟随老师傅习武来锻炼自己的心性,我也尝试过通过实战擂台来释放这份欲望。”
“可这些都没有用,到最后,只是让我在失控之后所能造成的破坏进一步提升罢了。”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于是亚托姆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以我现在要面临的威胁来看,说不定我这次会在河流决堤之前就会因为实力不足而死在某个强敌手下也说不定。”
“所以我才必须要在现在给予你一个告诫啊。”霍克见状,严词批评道,“你这样的态度毫无疑问是错的。”
“亚托姆,以自毁为目的的战斗,不会为现在的你带来救赎,只会让你不断在错误的路上狂奔,最后落入无底的深渊。”
“你要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倘若有一天,你挥出的每一拳都有迹可循,那么无论多么汹涌澎湃的浪潮,最后只会变成你破除阻碍的力量。”
“战斗的理由吗……”霍克的话让亚托姆陷入了沉思。
的确,时至今日,我仍然在战斗的理由,有且仅有在无尽的战斗中,为自己寻求一个合适的墓地——亚托姆想到。
“但……”亚托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得倒是轻松,可想要控制住这样的本性,恐怕不是随口喊出的口号就能做到的吧。”
“没事,不用着急,而且……”霍克指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向亚托姆说道,“我想,这个答案其实一直存在于你的心中,只是你尚且不能拨开汹涌的浪潮找到这份宝藏而已。”
“好像是在这里。”就在亚托姆和霍克交流的间隙,绮罗星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过来,“亚托姆,你在吗?”
“哎呀,我这好为人师的毛病真该改改了。”霍克听到绮罗星的声音之后,才意识到了不对,“不过我实在是不希望这样一根好苗子以这种方式落幕啊。”
“什么落幕?”绮罗星找到亚托姆之后,霍克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感到有些错愕,“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在聊关于我未来转职成为拳击教练的事情。”霍克朝亚托姆使了个眼色,说道,“对吧,亚托姆?”
“……嗯,没错。”亚托姆犹豫了一会之后,点头附和了霍克的谎言。
“嗯……”这蹩脚的谎言显然是骗不到绮罗星,她左右观察霍克和亚托姆的表情——好吧,后面这位可以忽略,但总之,她读出了两人打算对刚才的对话持保密态度的信号。
“……你们不愿意说就算了。”见状,绮罗星很识趣地没有过问,而是顺着刚才霍克的话说道,“话说原来霍克之后打算成为拳击教练吗?”
“当然,虽然土星人在过了那个阶段之后身体强度会大幅萎缩,但是总归还是能动起来的。”霍克点了点头。
“我早就已经决定了,只要我的身体还能动,我就会继续将我的人生奉献给拳击。”
“而且说实话,在擂台上,我总归是没有精力去将自己那么多年的心得传授给他人,现在退役了,闲下来了,去当当拳击教练也没什么不好的。”
“总会有和我一样,对拳击充满渴望却始终不得要领的人,倘若我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对拳击事业也是一大幸事。”霍克说着,便看到了拉比克已经拿着东西在附近等待了。
“拉比克,我要的东西你带过来了吗?”霍克主动将拉比克拉入了话题中,“过来吧,正好也已经到了那个环节了。”
“好嘞,大叔。”拉比克顺着霍克给的台阶加入了话题,“哎呀,这不是绮罗星小姐吗?刚才在解说台上的表现很不错哦,西尔维娅都差点没跟上你的节奏。”
“啊哈哈,哪里哪里,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绮罗星尴尬的挠了挠头,对拉比克的称赞有些不知所措。
“咦,那是?”在绮罗星的视线四处乱飘时看到了拉比克手中的东西。
“嗯?这个吗?”拉比克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虽然造型大相径庭,但是绮罗星能看出那是类似于拳击手金腰带的东西,“是土星人拳王的象征,这个是大叔的。”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大叔居然把这东西带到地球来了。”拉比克将金腰带递给霍克,吐槽道,“虽然这玩意材质不值钱,但作为拳王的证明,纪念意义可十分高昂。”
“我当然是有理由的。”霍克接过金腰带,随后双手捧着金腰带,郑重的交给一旁沉默许久的亚托姆,“亚托姆,这东西就。”
“嗯?啊?”亚托姆被霍克的行为搞得有些懵逼,“怎么回事。”
“别看我,土星的擂台上没有这个仪式。”拉比克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按照我对大叔的了解,他大概是在用这种方式认可你的实力吧。”
“不仅如此。”霍克补充道,“我好不容易不远万里来到地球一趟,还和亚托姆打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总得留下点什么痕迹才行。”
“那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亚托姆见霍克这么说,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接过了金腰带。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未来还会再来地球。”霍克见亚托姆收下自己的礼物之后,补充道,“不过那时的我就不是拳王霍克,而是拳击教练霍克了。”
“最后一次以拳王身份来到地球,还是颇具纪念意义的。”霍克说道,“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在地球的这段时间了吧,不管是不好的部分,还是好的部分。”
“不好的部分我还是推荐你忘掉比较好。”亚托姆笑着说道,“那对地球和土星的和平不太好。”
“那可不行,唯有苦难的存在,才能证明旅途中收获的东西意义非凡。”霍克见状也是笑着和亚托姆打了个哈哈,“不过的确,苦难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从一开始不存在比较好。”
“报告队长,飞船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就在此时,一位土星人走到拉比克身边,向拉比克通报了这个消息。
“嗯,我明白了。”拉比克点了点头,提醒霍克,“大叔,我们该走了。”
“好。”霍克点了点头,与亚托姆和绮罗星道别,“那么再见了,愿你们在未来的战斗中,永远胜利。”
“借你吉言,霍克。”亚托姆向霍克挥舞了手中的金腰带,“我会把它裱起来放在家里的。”
“再见,霍克先生。”绮罗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向霍克道别。
“哈哈哈哈哈——那就未来再见了,两位来自地球的年轻战士。”霍克爽朗的笑声,伴随着他的身形一路远去,直到土星人的飞船起飞离开了地球后,才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