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曙光”营地安顿下来的第三天，我和苏汐瑶迎来了第一次正式的训练。
清晨——或者说，是按照营地统一的作息时间，模拟清晨的灯光亮起时——赵清欢就准时敲响了我们集装箱小屋的门。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脸上带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笑容。
“两位姑娘，休息得怎么样？江队交代的任务，咱们可不敢怠慢。今天开始，跟我学点保命的本事。”他手里拿着两副看起来是自制的、用旧轮胎皮和布条缠绕的护膝和护腕，“来，先把这些戴上。”
苏汐瑶一脸兴奋，粉色马尾辫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接过护具就利索地往身上套：“赵叔叔！我们是要开始学跑酷了吗？像电影里那样在楼顶上飞檐走壁？”
我则有点忐忑地接过护具，手感粗糙但厚实。飞檐走壁？就我这平时体育课都勉强及格的体能？光是想想就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
赵清欢被苏汐瑶逗笑了，摇摇头：“瑶瑶，想得太远啦。电影里那是艺术夸张。我们学的，是实打实的城市生存技能。第一步，不是学怎么‘飞’，而是学怎么安全地摔倒和有效地移动。”
他带着我们来到营地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地面铺着一些旧垫子和软沙，显然是专门划出来的训练场。已经有几个年纪稍轻的营员在那边做着热身了，看到我们过来，都友善地点点头。
“條久，瑶瑶，记住，”赵清欢的表情严肃起来，“跑酷的核心精神，不是炫技，而是高效、安全地通过障碍。在现在这个世界，这意味着当你被影骸追赶时，你能更快地翻过一堵墙，更稳地跳过一条裂缝，更悄无声息地穿过一片废墟，从而活下来。所以，一切训练，都要以实用和安全为前提。”
安全地摔倒…… 这个开场白让我莫名地安心了一点。看来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上来就让人跳楼的危险训练。
“好！第一课，”赵清欢示范了一个动作，“落地翻滚。”
他站在垫子前，微微屈膝，然后向前跃出一小步，在身体前倾触地的瞬间，肩膀率先接触垫子，紧接着背部、腰部依次着地，整个人像球一样流畅地向前滚动了一圈，然后轻松站起。
“看明白了吗？关键是用肩背吸收冲击力，避免手腕、膝盖和脊椎直接撞击地面。这在从高处跳下或者意外失足时，能救你们的命。”他讲解得非常耐心，“来，你们试试，就从最基础的蹲姿开始，向前滚翻。”
苏汐瑶天生运动神经发达，模仿能力极强。她看了一遍，就有样学样地蹲下，然后“咕噜”一下滚了过去，虽然动作有点笨拙，滚得歪歪扭扭，但好歹是完成了，站起来时还有点小得意地拍了拍手。
轮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气，学着样子蹲下，看着前面的垫子，心里直打鼓。这要是没滚好，会不会扭到脖子？会不会很疼？
“條久，别怕，”赵清欢鼓励道，“放松身体，相信垫子。眼睛看着你的肚脐方向，低头含胸，重心向前。”
我咬咬牙，心一横，向前倒去。结果因为太紧张，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几乎是“啪”地一下拍在了垫子上，滚翻动作完全没做出来，反而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四肢摊开，狼狈不堪。
“噗嗤……”旁边传来苏汐瑶忍俊不禁的笑声，连那几个在热身的营员也善意地笑了。
我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关系，没关系，”赵清欢一点也没生气，走过来扶起我，“第一次都这样。克服心理恐惧是关键。来，我带着你做一遍。”他用手轻轻扶着我的背和肩膀，引导我完成动作的发力顺序。
在他的帮助下，我又尝试了几次，虽然还是磕磕绊绊，但至少能像个球一样滚出去了，而不是直接拍在地上。每一次小小的进步，都让我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内容逐渐增加难度。从基础的滚翻，到猫爬（低姿态悄无声息地移动）、精准跳远（在不同高度的平台间跳跃，确保落点准确）、懒人跳（快速翻越齐腰高的障碍物）、蹬墙跳（利用墙面反弹获得额外高度或改变方向）……
训练场被老赵和营地里其他有经验的人用废弃的轮胎、木板、水泥块等，巧妙地搭建成了一个小型的障碍场地，模拟着城市废墟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苏汐瑶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就像一只真正的小猫，动作轻盈、协调性极好。精准跳跃时，她总能稳稳地落在目标边缘；蹬墙跳时，她能借力窜得老高，红色的运动服（营地发的统一训练服）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她甚至开始尝试一些更花哨的动作，比如在跳跃中加入转体，虽然每次都被老赵严厉制止。
“瑶瑶！记住实用第一！那些华而不实的动作，在逃命的时候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赵清欢总是这样提醒她。
而我，则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勤能补拙”。我的体能是短板，爆发力不足，耐力也差。同样的动作，苏汐瑶轻松完成，我却要练习很多遍，每次都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酸痛。尤其是蹬墙跳，我对墙壁总是有种莫名的恐惧，经常因为不敢发力或者时机不对而撞在墙上，或者跳不起来。
“條久，别犹豫！相信你的脚！蹬踏要果断，身体要舒展！”赵清欢不厌其烦地给我做分解动作，用手抵住我的脚底给我借力的感觉。
训练之余，我们也会和营地里其他一起训练的人交流。他们中有的是像我们一样的新手，有的是已经跟着老赵训练了一段时间的“老鸟”。大家会分享自己的心得，也会互相鼓励。当我一次次从矮墙上跳下，摔得七荤八素时，总会有人伸出手拉我一把，或者递过来一瓶水。这种氛围，让我感觉不是在孤军奋战。
当然，训练过程也充满了各种的搞笑场面。
比如有一次练习懒人跳（双手支撑障碍物，双腿摆动越过），苏汐瑶因为冲得太猛，双手撑上去后，腿甩得太高，整个人直接在空中完成了难度系数不明的转体两周半，然后“啪叽”一声，面朝下拍在了垫子另一侧，半天没爬起来，引得全场爆笑。
还有一次，我练习猫爬穿过一个模拟低矮管道的区域，因为太过专注于模仿猫的动作，甚至不自觉地发出了“喵~”的声音，结果被跟在后面的苏汐瑶无情嘲笑了一整天，得了个“條久喵”的外号。
汗水、泥土、淤青、还有偶尔因为成功完成一个难度动作而爆发的欢呼……训练的日子艰苦却充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发生变化。肌肉变得紧实，耐力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我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力变强了，面对障碍时不再只是恐惧，而是开始本能地思考如何用学到的技巧去克服它。
傍晚训练结束后，我们常常累得直接瘫倒在垫子上，看着营地模拟夜空（其实是防水布顶棚）上零星闪烁的小灯串。
“條久，你看！”苏汐瑶指着不远处正在巡视的江星澈。她依旧是那身牛仔短裤搭配外套的装扮，红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随着她利落的步伐在身后摆动。她偶尔会停下脚步，看着我们训练的方向，嘴角似乎勾起弧度。
“江姐姐好像在看我们训练呢。”苏汐瑶小声说。
“嗯。”我点点头。虽然江星澈很少直接过来指导（用她的话说“老赵教得比我细”），但我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进步。
“我们一定要好好学，”苏汐瑶握紧拳头，眼神坚定，“不能让她失望。以后，我们也要像她一样厉害，能保护大家！”
我看着苏汐瑶被汗水浸湿却充满活力的侧脸，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新增的淤青和磨破的掌心，心里也涌起一股力量。
是的，学习这些技巧，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有一天，能像江星澈那样，拥有守护的力量，能让这片名为“曙光”的营地，真正成为更多人的希望。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第一步，我们已经迈出。在一次次跌倒与爬起中，名为“技巧”与“勇气”的种子，正在我们的身体里，悄然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