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的晨光,带着伦巴第平原特有的干燥与明亮,穿透了埃马努埃莱二世拱廊的玻璃穹顶,在精致的马赛克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伊万·沃尔科夫对周围橱窗里那些闪烁着冷光的珠宝和奢侈品视若无睹,他的全部感官都被手中那块金黄酥脆、几乎有盾牌大小的米兰式炸肉排所占据。
“这还行,”他瓮声瓮气地评价,用力咀嚼着,粗壮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微微贲张,“比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实在多了。能量补充,这才是关键。”
轩辕破军走在他身侧,步伐稳健,目光却比在托斯卡纳时更加警惕,沉稳地扫视着拱廊内川流不息的人群。埃克特指挥官在昨晚接到元老会密令后已悄然离去,只留下一个极其简短的“暂代指挥,保持静默”的加密讯息。这份突如其来的重任,像一副无形的铠甲,套在了他原本只是为了休整而放松的肩膀上,让他无法像真正度假那样沉浸其中。
“托雷斯先生他……到底执行什么任务去了?危险吗?”薇奥蕾塔·马蒂诺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她玫瑰红色的眼眸望向轩辕破军,柔白的卷发在米兰干爽的微风中轻轻拂动,像一团笼罩着不安的云。
“元老会的命令,我们无需过问,也无需担忧。”轩辕破军的回答简洁而坚定,既是说给薇奥蕾塔听,也是在提醒自己,“托雷斯先生能力超群。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完成既定的休整计划,保持最佳状态。”他的视线投向拱廊出口处,鹭之宫时雨那娇小而安静的身影正立在那里,她看似随意地倚着廊柱,但那双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扫描器,锐利地分析着外面大教堂广场的每一个细节——潜在的狙击点、人群聚集和疏散的向量、所有可能的威胁切入路径。对她而言,环境评估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当他们一行人终于站在米兰大教堂广场,直面那片由无数尖塔、雕像和飞扶壁构成的、令人目眩神乱的白色大理石森林时,伊万的评价依旧秉持着他一贯的直接和基于实战的价值观。“爬这玩意儿的功夫,”他仰着头,眉头紧锁,“够我完成三组极限负重深蹲了。它的结构强度或许不错,但整体防御效能……太低。”他对这种需要数代人心血、极致耐心和艺术感悟力才能成就的奇迹,缺乏最基本的共鸣维度。
只有薇奥蕾塔沉浸在这份宏伟与神圣之中。她微微仰着头,阳光为她白皙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玫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直刺苍穹的尖塔与精美绝伦的雕刻。“它不像建筑,”她几乎是耳语般地说道,“它更像是一种……向天空的祈祷,是石头的史诗。”
轩辕破军沉默地点点头。守护这样的文明造物,与他守护战线、守护同胞的信念,在某种更宏大和本质的层面上是相通的。这让他感受到一种超越战场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米兰的一日,就在伊万对本地美食孜孜不倦的“探索”,以及其他几人各怀心事的观光中平稳度过。伊万最终用一大份混合了萨拉米、多种本地奶酪和硬皮面包的“战略补给”,成功安抚了自己因缺乏高强度训练而产生的烦躁。
第四天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他们便按计划收拾行装,登上了前往水城威尼斯的列车。车轮滚动,将米兰的现代与古典并置的街景抛在身后。他们对数百公里之外,罗马正在悄然汇聚的、与他们息息相关的暗流,依旧一无所知。
而早在近四十个小时之前,那座他们即将抵达的永恒之城里,埃克特·托雷斯魁梧如山的身影,已经如同另一座古老的遗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罗马错综复杂的阴影之中,一双疲惫却锐利如鹰的眼睛,已经开始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那只独行的“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