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寂无声,只有李强粗重而不规律的呼吸声,以及林小雅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瘫坐在地上,目光无法从地铺上那个昏迷的人影移开,刚才那惊骇的窥探带来的冲击波仍在持续震荡着她的神经。
她叫路人帮忙带他回家、为他擦拭、换衣,起初是出于一种清除污秽的本能,以及不能让他死在这里的模糊念头。但当她解开他的衣扣,那具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时,清洁的意图迅速被一种更原始、更黑暗的好奇心所覆盖和驱动。
她知道很多,从那些冰冷的报告里,她知道手术,知道激素,知道很多令人不适的细节。但文字是抽象的,而眼前这具苍白的、带着青紫伤痕和手术印记的躯体,却是无比具体、无比刺眼的现实。
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无法控制地扫过每一寸被改变的肌肤。
那隆起的、属于女性的胸部,那光滑得不自然的、失去了男性特征的下腹,以及那最终极的、昭示着彻底改造的……女性隐秘构造的外形。
真的……变成了这样…… 她胃里一阵翻搅,是恶心,是恐惧,却也有一种病态的、令人自我厌恶的探究欲得到满足的战栗。
然后,一个念头尖锐地刺入脑海,带着冰冷的、几乎令人发笑的讽刺感。
没有生育能力。
报告里明确写了,手术摘除了性腺,再造的器官不具备生育功能。
这项她曾觉得大快人心的惩戒细节,此刻在亲眼见证这具身体的惨状后,却呈现出一种异常荒诞和残忍的意味。
他们剥夺了他作为男人的一切,塞给他一具女性的躯壳,却并没有赋予这躯壳最根本的、属于女性的潜能——孕育生命的能力。
这具身体成了一个空洞的符号,一个纯粹为了惩罚而存在的、功能不全的仿制品。
它可以给予的快感对他而言恐怕只有痛苦,不能繁衍后代,它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作为一座活生生的耻辱柱,时刻提醒他失去了什么,以及他变成了一个多么“无效”的存在。
真是个……精致的笑话,林小雅几乎想冷笑出声,嘴角却僵硬地扯不动。
这报复精准到了可怕的地步,甚至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的科学残忍。他们不仅把他变成了女人,还把他变成了一个“不完全”的女人。
一种扭曲的快意和一种更深层次的寒意同时席卷了她。
快意在于,这极致的、带有羞辱性的剥夺,确实满足了她内心黑暗角落里的复仇渴望。他永远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这在某些传统观念里,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
但寒意在于,这种“精致”的惩罚,超出了她对“报应”的想象极限,透露出施加者一种令人胆寒的、将人作为实验材料般对待的冷漠。而她,作为受害者,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这恐怖作品的旁观者,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促成者?这种关联让她感到窒息和不洁。
那种扭曲的连接感再次浮现。
她了解这具身体的所有秘密,知晓它每一个改变的步骤和最终徒劳的结局。这种知之甚详,在此刻亲眼目睹后,变得无比沉重,几乎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排他性的“共谋”错觉。她是唯一的、知晓他最终变成了何种“怪物”的外界见证人。
仇恨依旧在翻腾,恐惧丝毫未减。
但此刻,那仇恨的对象似乎模糊了一些,掺杂进了对实施这种惩罚的冰冷机制的恐惧。而那恐惧里,也混入了一丝对眼前这具无效的、被剥夺得如此彻底的肉体的、极其微末的生理性怜悯。
她看着他昏迷中痛苦蹙眉的脸,看着那具既非男也非女、甚至被剥夺了生育这一基本生物功能的躯体,内心是一片无比混乱的沼泽。
愤怒、快意、恶心、同情、恐惧以及那种黑暗的、令人不安的连接感,全都浑浊地搅合在一起。
她守着他,像是在守着一个由仇恨、法律和冰冷科技共同制造出的悲惨杰作,一个她既渴望其痛苦又无法完全直视其惨状的、活生生的讽刺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