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清晨,小梅在朦胧中醒来,发现李强已经坐在洗手台前。
就着铁窗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他正极其专注地勾勒着自己的眉眼。动作算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近乎虔诚的认真,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静。
他转过头来,脸上是一张他自己亲手完成的、干净而略显清冷的面容。眼神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平静之下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暗流。
他轻声说:“今天我来试试。”
小梅怔怔地望着他,望了许久,然后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酸涩的弧度:
“行啊你,出师了。”
李强没有笑,但眼底那冰封的湖面,似乎极轻微地松动了一下,掠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近乎疲惫的满足。
他仍然是他,背负着无法磨灭的过去和永久的创伤。
但至少在这个灰暗的牢房里,在每个短暂的清晨,他拥有了那么一点点权力,来决定自己将以何种略显苍白的体面,去面对又一个漫长的、被禁锢的白昼。
这份权力微不足道,却是他用破碎的自我,能紧紧攥住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
他坐在冰冷的折叠椅上,看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倒影。
小梅的手指最后一次拂过他的下颌,将一点点多余的散粉轻轻掸去。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带着一种近乎告别的小心翼翼。
“好了。”小梅的声音很轻。
镜中的脸,无懈可击。
FFS手术塑造的清秀轮廓被妆容精妙地强化和柔和,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掩盖了所有可能遗留的细微瑕疵,也覆盖了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绝望。
那是一张堪称漂亮的脸,符合一切传统意义上对“女性”的审美,甚至带着一种脆弱的、易碎的精致感。
只是那双眼睛,像两口枯井,所有的情绪都沉在最深处,透不出丝毫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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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的脚步声突兀地在门外响起,硬生生敲碎了这短暂而虚假的宁静。
“李强,编号2734,今天有外出任务,准备出发。”
门开了。
送进来的不是他平日穿的宽松囚服,而是一套崭新的、尺码明显偏小些的女式囚服——上衣刻意收了腰,裤子紧绷地贴着腿部线条。甚至还有一双低跟的女式囚鞋。
小梅沉默地帮他换上这身行头。
布料摩擦着皮肤,紧绷感无处不在,强调着胸部、腰胯的曲线。鞋子也不合脚,低跟的设计让他不得不调整重心,步伐显得僵硬而别扭。
他被带出牢房,穿过熟悉的走廊。沿途遇见的几个女囚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地投向他。有些视线很快移开,有些则久久地跟着他,直到他转过拐角。
囚车在监狱大门外等待着,发动机发出沉闷的低吼。
典狱长和那位管理局的官员站在车旁。官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件展品。
“很好。”官员点了点头,语气平板无波,“记住此行的目的。你的表现,将直接影响后续评估。”
目的?李强在心里麻木地重复。
目的就是将他作为一项“成果”,一件“惩戒”的活体展品,送去那个他本该属于的地方,展示给那些潜在的“需要被警示”的人看。
看,这就是犯罪的下场,这就是改造的终点——变成一个不伦不类、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怪物,连最后一点男人的样子都丢掉了,只能被打扮成女人,送去“展览”。
他被押上囚车,车窗被涂黑。他坐在硬邦邦的座椅上,双手被铐在身前。车厢里只有他和两名面无表情的男狱警,空气里弥漫着皮革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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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漫长而颠簸,他能感觉到车辆每一次转弯和停顿,最终缓缓停稳。
车门打开,刺眼的阳光猛地照射进来。他眯起被精心描画过的眼睛,看到的是一扇更加高大、更加森严的铁门,墙上布满了狰狞的电网。
空气里瞬间涌入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气息——汗臭、烟草、廉价古龙水也无法掩盖的、躁动而压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雄性体味,粗粝而原始,扑面而来。
市第二男子监狱。
仅仅是这气味,就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上次来访时的恐惧冰冷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手脚几乎瞬间麻痹。
手续繁琐而冰冷。交接的男狱警毫不顾忌地审视、衡量、评估着。
那目光滑过他妆容精致的脸,滑过囚服下被迫凸显的胸部曲线,最终落在他被铐住的、纤细的手腕上。
“这就是那个‘特殊处理’过的?”一个狱警斜着眼,对同伴低声嘟囔,嘴角撇着一个下流的弧度。
李强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和眩晕。
他被带进去了。
不是上次参观的路线,而是直接被带往一个类似活动室或礼堂的地方。
走廊两侧紧闭的铁门后,传来喧哗、口哨声和粗野得不堪入耳的叫骂。无数道目光从狭小的窥视孔里射出来,钉在他身上。
“快看!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操!女的?这么漂亮?怎么弄这来了?”
“妈的!就是胸太小了,不是老子喜欢的类型!”
“放你娘的屁,这么正的妞还轮得到你?”
“脖子!看他脖子!光滑得很!”
“你看那走路的架势!还有肩膀……?”
“干!不会是变性的吧?监狱还兴玩这个?”
“嘿嘿,管他男的女的,这脸蛋这屁股……”
污言秽语毫无遮挡地砸过来,混杂着下流的哄笑和嘬嘴的声音。
押送他的男狱警厉声呵斥了几句,但反而激起更肆无忌惮的起哄。那些目光更加赤裸,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欲望,像湿冷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让他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都起了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
他试图绷紧身体,想象自己是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但紧绷的布料勒着胸肋,不合脚的鞋子别扭地制约着步伐,脸上那层精致的、如同假面的妆容,更是持续地嘲讽着他此刻极端荒谬与不堪的处境。
活动室里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男囚犯。
清一色的短发或光头,统一的灰色囚服包裹着贲张的肌肉,眼神里混合着长期禁锢带来的麻木、戾气,和一种亟待宣泄的躁动。
当李强被押上台,站在聚光灯下时,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汹涌的嗡嗡声和毫不掩饰的、带着腥气的议论,像一群饿极了的鬣狗终于看到了活物。
他被安排在讲台一侧,像一个等待被拍卖的奇异展品。
强烈的聚光灯将他脸上每一分精心描绘的细节都照得无所遁形,也将他身体的每一处被服装强调的曲线都暴露在台下数百双饥饿的眼睛下。
那些眼睛闪烁着各种光芒:好奇、鄙夷、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几乎要将他当场撕裂吞吃。
管理局的官员走上讲台,开始讲话。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冰冷而毫无起伏,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器械说明书。
“……旨在维护社会安全,根除再犯可能……采用先进的生理矫正手段……不仅限于拘禁,更注重从根源进行重塑……此案例即为阶段性成果的体现……”
他开始罗列那些非人的术语:“强制性性别重塑”、“激素替代治疗”、“面部女性化手术”、“行为模式女性化改造”……每一个词都引起台下一阵压抑的、兴奋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李强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从里到外被彻底剥开,灵魂都被抽出来,放在这强光下供人审视、咀嚼。
他的拳头在身后死死攥着,指甲陷进皮肉,身体抑制不住地细微颤抖。脸上的粉底和妆容像一层厚重、闷热、僵硬的面具,闷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窒息,却又偏偏是他此刻唯一一层薄如蝉翼的、可悲的屏障。
官员讲完后,示意狱警带着李强在台前走一圈,做更近距离的“展示”。
他被推着,迈动脚步。
那双低跟的囚鞋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又孤零零的声响。他强迫自己目视前方,眼神放空。
“啧,近看这皮肤,真嫩啊……”
“这胸是垫的吧?看着挺鼓……”
“屁股形状不错,绷得真紧……”
“以前真他妈是男人?操了,比真女人还够味!”
“这要是在咱们监区……”
“嘿嘿嘿……”
下流的评议,粗重的喘息,毫不掩饰的意淫和恶意……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兴奋而污浊的男性气息,胃里剧烈地痉挛着。
就在这时,前排一个格外高壮、脸上带疤的男囚,趁着狱警视线偏移的瞬间,猛地探出手,极其迅疾而用力地在李强紧绷的臀部狠狠掐了一把!
触感粗糙而充满侮辱性的力道,像被一块滚烫的烙铁烫上,带着黏腻的恶意。
李强像被电流猛击,整个人剧烈一颤,一直强撑的麻木和冷静瞬间粉碎!一种极致的恶心和暴怒轰地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血液疯狂地涌向耳朵。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得手后正咧嘴笑着、眼神淫邪得意的男人。
那一刻,什么妆容,什么伪装,什么忍耐,全都被最原始的反击本能和滔天的羞辱感冲得灰飞烟灭!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生理不适而撕裂,爆发出一种低沉、沙哑、完全属于男性的、他自己都许久未闻的怒吼:
“——拿开你的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