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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金色的，滤过老街两旁茂密的梧桐树叶。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桂花香气，那是初秋的味道。
她穿着小学的校服，背着书包，和好朋友李娟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往家走。
笑声清脆，像铃铛一样洒满小巷。
“小雅，快看，我哥！”李娟忽然晃了晃她的手，指向前面。
前方巷口，少年正靠在砖墙边等着。
他比她们大三四岁，身形清瘦，蓝色校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却很干净。
他看到她们，点了点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哥！”李娟跑过去。
林小雅也跟着走过去，小声喊：“强哥哥。””
他颌首微笑，目光在她脸上浅浅掠过，低声对妹妹说：“妈让你顺便去打瓶酱油。”
“知道啦！”李娟嘟囔着。
三个孩子一起往家走。少年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走在她们稍靠后的位置。
路过一棵桂花树时，林小雅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 她仰着头，看着那一簇簇金黄的小花：“我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在她洋溢着喜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移开，看向那棵桂花树。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他从那最低的枝桠上，折下了一小簇开得最盛的金桂，递给了她。
“给。”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
……
模糊的雾扭曲了场景
……
甜香的桂花气息陡然变得浓烈刺鼻，金色的阳光褪色、扭曲，变成探视室里惨白的灯光。
少年清瘦温和的身影在强光中溶解、重组，变成了玻璃后那个眼神死寂、穿着女囚服的“她”。
那个“她”抬起眼，空洞的目光穿透玻璃，锁定林小雅。
“你记得吗？”
“你喜欢桂花的味道。”
声音不再是少年清亮的嗓音，而是手术后沙哑低沉、却又奇异地揉杂进一丝柔和的诡异声线。
“你记得吗？”
“……”
林小雅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坐在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
梦中的桂花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与记忆中少年那双干净的眼睛交织，最终却被探视室里那双死寂的眼眸彻底击碎。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微不足道的琐碎记忆。
那个安静的、会因为她一句“喜欢桂花”而默默看过去的少年。
她一直试图将李强纯粹地定义为一个“恶魔”。
可这个梦却在提醒她：那个“恶魔”，曾经也是那个会等妹妹放学、会被她一句喜欢桂花而吸引目光的少年李强。
无法再入睡，她打开电脑，再次点开那封邮件，看着附件中那张“干净”的照片。
她回忆起儿时他递给她的桂花枝，又想起了他按在胸口的动作。
她忽然意识到，那支眉笔，也许不仅仅是一个诅咒的象征。
它也许还是他与过去那个还能折下一枝桂花、默默递出的少年之间，唯一的、脆弱的桥梁。
而他选择将它贴在胸口，带进地狱。
他不是凭空出现的怪物，他来自一个她曾经熟悉、甚至有过些许好感的过去。
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恨意更让她痛苦万分。
她恨他，永远恨那个夜晚的他。
可此刻，她也为那个少年的陨落、为那个少年最终变成这般模样，感到一种窒息的悲哀。
她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泪水汹涌而出，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这无法形容的、命运的残酷和荒谬。
而她，既是受害者，也是见证者，更是这段毁灭之路上的共谋者。
她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下：
“我梦见桂花开了，他还是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