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锦水市的大部分市民正涌向各大景点时，九孔桥上却显得异常冷清。
林小雅和李修琪踩着滑板，迎着微凉晨风，停在了桥中央。
“就这？” 李修琪跳下小鱼板，环顾四周，声音充满失望，“我还以为案发现场会有点……氛围感？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抱怨得没错，整座桥干净得有些诡异。
五一假期，连栏杆上常见的奶茶杯和广告纸片都消失了，路面一尘不染。
“环卫工人可真敬业，”李修琪踢了踢地砖，“连根毛都没留下，这怎么查？”
林小雅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你是通灵师还是在玩《寂静岭》？你是不是还想掏个质子包出来？”
“我这是科学的比方！”李修琪不服气地原地转圈，“这种过度干净本身就是……”
林小雅懒得理她的神神叨叨。
径直走到观景平台，那个大致的“案发点”，背靠栏杆。
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痕迹，只有风声。
她缓缓扫过桥的内侧。
“不对劲。”她轻声说。
“是吧！干净得像个假场景！”
“不，”林小雅摇摇头，“不是太干净，是……太空了。”
她皱起眉，看着桥墩旁那片空荡荡的、刷着灰色油漆的水泥挡板。
她明明记得，以前刷街路过这里时，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种感觉就像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忘了那个最关键的词。
“发什么呆呢？”李修琪已经收起滑板，“线索不会自己掉出来，走，作战指挥室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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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室”是桥下不远处的连锁咖啡店。
李修琪占了最角落的位置，插上扩展坞，翻开笔记本。
“好了，侦探林。” 李修琪推了推那副遮住半张脸的眼镜，十指活动得咔咔作响，脸上浮现出技术宅特有的自信。“看我给你表演一下，力大砖飞！”
林小雅好奇地凑过去。
“假设‘标记’和‘清理’是内部黑话。”李修琪十指翻飞，“只要配合地理位置，做交叉索引……”
回车键敲下。
屏幕瞬间全黑，绿色代码如瀑布飞速滚过。
“正在绕过防火墙……加载爬虫协议……正在进行语义重组……” 李修琪念念有词，眉头紧锁，仿佛正在进行一场高强度的脑力搏杀。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鲜红的进度条： 【正在解密核心数据…… 88%…… 92%……】
“啧，棘手。”李修琪咬着指甲，“对方的数据清洗算法很高级，我在试图暴力破解……”
林小雅吸了一口冰美式，目光平静地落在屏幕右下角，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修琪。”
“别动！关键时刻！”
“你这个Python抓取脚本……”林小雅面无表情地指着屏幕，“为什么会有这种带3D特效的加载进度条？”
进度条下面还闪烁着一行小字：Loading Cool Stuff...
李修琪那紧张兮兮的表情瞬间垮了。
她“啪”地暂停了那个花里胡哨的界面，一脸恨铁不成钢：
“代入感！懂不懂什么叫代入感！那是枯燥的日志文件！我不这么搞怎么体现黑客的紧张刺激？”
“……大可不必。”林小雅无情戳穿，“结果呢？”
“没劲。”李修琪撇撇嘴，退出了那个全屏的“装逼模式”。
“喏，虽然过程没那么炫酷，但结果还是有的。”
她点开了一个文件夹，语气终于正经了起来。
“虽然数据被清洗得很干净，但我前几天还是在几个被秒删的小众论坛缓存里，扒到了这张。” 她点开一张模糊照片。
光线昏暗，噪点很高。背景是九孔桥模糊的栏杆。
画面主体是一个正在崩溃尖叫的女人，面容模糊成一团虚影。
“这就是那个……额……参与者？”
“对，虽然看不清脸，但你看这里。”李修琪放大照片胸口位置。
在那团虚影中，有一条反光的带子挂在女人脖子上，末端连着一个飞起的小长方形物体。
“这是……”林小雅眯起眼。
“工牌。”李修琪语气笃定，“藏青色挂绳，边缘反光条，硬壳横版。很多大厂通用的标准配置。”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接通了。
“一个女人，深夜去酒吧买醉，脖子上却还挂着工牌。”林小雅沉吟。
“说明她大概率刚结束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加班，甚至都没来得及......或者累到忘记......摘下这根‘狗链’，就直接冲进了酒吧。”
李修琪切出锦水市地图。
“逻辑链有了：写字楼、加班、酒吧、崩溃。我们来做减法。” 手指飞快敲击：“以九孔桥为圆心，搜索1.5公里步行半径内的所有持牌酒吧……”
屏幕弹出密密麻麻的红点。
“一共10家，范围还是太大。”
“嗯，然后呢？“
“然后？侦探林，到你表演了。如果你是她，加完班喝得烂醉，为什么会在桥上？代入感，代入感！” 李修琪转头挑眉。
林小雅闭上眼，进入侧写模式。
“唔......如果是发泄，通常第一反应是回家或倒下。出现在桥上，说明她没直接走。要么被拒载，要么就是心情差到极点，需要冷风吹醒自己。嗯......她在游荡！”
“Bingo。继续。”
“既然是散心，方向绝不可能是回公司......那是痛苦之源。也不太可能是毫无目的的乱走，潜意识里，人会趋向于归巢。”
林小雅的手指停在九孔桥，又指向对岸的蓝色图标：
“看这个地铁站，她是在往地铁站方向走，而九孔桥是必经之路。”
“所以，”她肯定地说，“排除掉地铁站那一侧的酒吧，她是从对岸过来的。”
“逻辑闭环。” 李修琪操作键盘，红点熄灭了一半。
“剩下5家。”
“还不够，”林小雅摇头，“爬虫还能用吗？”
“太小看我了，”李修琪坐直，“说吧，爬什么？”
“爬点评网站和打车软件。嗯……检索时间段：周一晚十点到十一点。关键词：乘客醉酒、拒载，另外，在酒吧评论区检索：安静、独酌、适合一个人。她带着工牌去，大概率不是去蹦迪的，反倒应该是用酒溺死自己的。”
代码滚动，这次没有花哨进度条。
两分钟后。
“有了。”
地图上只剩下最后三个孤零零的红圈，呈三角形分布。
李修琪捏着下巴，眼中闪烁探险的光芒：
“一号嫌疑人：夜色。环球中心顶楼，高端商务KTV。”
“二号嫌疑人：老船长。老牌Livehouse，周边网约车差评率最高。”
“三号嫌疑人……” 她的手指滑向离九孔桥最近、藏在巷子深处的那一个点。“不在场证明。”
“一家主打独酌的清吧，非常适合——独自买醉，直到情绪决堤。”
“啪”的一声脆响！
李修琪重重合上电脑，那架势仿佛刚刚按下了一个核按钮。
“商务崩溃、暴躁发泄、抑郁独酌。三种可能性，三个方向。”
“走着！侦探林！”
“数据只能带我们到门口，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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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人以“城市散步”为名，踩着滑板开始了她们的实地勘察。
李修琪的小鱼板在人流中灵巧穿梭，却在路边一家抹茶店前猛地急刹。
她盯着那条长队，两眼放光：“小雅！那是对糖分的最高致敬！我们需要战略补给！”
风声掠过。
林小雅踩着长板从她身旁无情滑过，连头都没回，发尾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
“查案，不是探店。”
“……切，无趣。” 李修琪哀怨地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抹茶甜筒，用力一蹬地，认命地追了上去。
她们的目标是地图上那三个被圈出的红点。
滑板的轮子在那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前戛然而止。
“夜色”。
抬头看了一眼顶楼那个俯瞰众生的Logo，李修琪腿软了，抓着林小雅就要跑。
“撤撤撤！这地方气场不对！” 她缩着脖子，像是被那两排黑西装保安的眼神烫到了。
“保安比盆栽都多，眼神跟X光似的。在这种地方，别说发疯，打个嗝都有三个领班围上来问候。那种崩溃到只能自己走去桥上吹风的社畜，消费不起这种孤独。”
转场只需要隔两条街。
还没靠近“老船长”，震耳欲聋的鼓点就顺着地面传导到了脚底。
李修琪眼睛亮了：“这个味儿对了！这才叫发泄！” 她正要往里冲，后衣领一紧，被林小雅面无表情地拖了回来。
“看清楚。”
林小雅指着门口那群勾肩搭背、满脸通红的男男女女。
“这里是快乐的疯人院。这里的人是在快乐地发疯，快乐地被别人捡走。在这里崩溃只会变成狂欢的一部分，根本不会有人让你有机会独自走到桥上去念叨什么‘标记’和‘清理’。”
“不不不！” 李修琪猛地抓住林小雅，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灵光，思路瞬间漂移： “这才是完美的反侦察！正因为吵，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喊那些关键词！周围人只会以为她是上头的摇滚乐迷！”
她越说越嗨，原地蹦了一下： “我的《桥上的低语者》可以改名了——就叫《Pogo区的清理者》！是不是更酷了！”
一只手面无表情地伸过来，精准地捏住了她的嘴。
“闭嘴。” 林小雅拖着还在呜呜挣扎的小说家，无情地转身离开。
剩下的，只有那个藏在深巷里的红点。
“不在场证明”。
画风突变。
喧嚣被瞬间切断，墙上满是层层叠叠的涂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安静。只有一个紧闭的后门，门头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灯。
像是在拒绝，又像是在等待。
李修琪撕开一根能量棒，嚼了几下，眼神变了。
她不再咋咋呼呼，而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的尘埃：
“小雅，这个氛围感……对了。”
这种死寂的、压抑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
对了。
她们站在后巷出口，视野豁然开朗。
一条干净得有些突兀的小路，穿过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径直通向一栋玻璃幕墙大厦的侧门。
夕阳下，大厦Logo闪烁——“锦水视界大厦”。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确定的光芒。
“小雅，你看。” 李修琪咽下嘴里的能量棒，声音微颤，“不在场证明……锦水视界大厦。”
她指了指那条连通的小路。
“这哪里是酒吧？这分明就是这栋写字楼……的茶水间。”
林小雅配合地点点头，目光锁定了那栋庞大的建筑。
她看向那扇紧闭的后门，声音沉静：“这里，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潜入行动。
就在这时，林小雅忽然抬起手腕。
在那块精致的小方表上扫了一眼，她原本深沉的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挑剔。
“那个，打断一下福尔摩斯女士。”
她放下手，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瞥了李修琪一眼。
“现在是四点半！如果没记错，根据某人的绝密计划，这个点应该出现在东仓印记，对着几根破柱子搞艺术鉴赏才对吧？”
她挑了挑眉，语气凉凉的：“你不是要去现场取材吗？再磨蹭，天都要黑了。”
李修琪愣了一下，眨巴两下眼睛。
“东仓……印记？”
她回头看了一眼阴森森的酒吧后巷，又抬头看了看那栋写字楼，脸上“探索未知”的红晕还没褪去。
下一秒，她嫌弃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哎呀，谁还去那种给游客摆拍的地方啊！没劲透了！”
“艺术园区算什么？不过是让平日里麻木的社畜，去对着几根生锈的水管，强行寻找点破碎感罢了！” 她撇撇嘴，语气里满是嘲讽。
“但这儿——”她压低声音，兴奋得搓手，“这儿可是有活的谜题啊！谁稀罕拍情绪片啊，我要拍真相！”
说完，她利落地把滑板往腋下一夹，豪情万丈一挥手： “计划变更！代号：‘寻找隐秘的角落’，行动！”
林小雅看着瞬间变脸的同伴，无奈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果然，好奇心才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兴奋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