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写字楼的电梯间。
一个巨大的银色航空箱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轿厢。陆哲和李蔷一前一后，护着这个庞然大物。
方语晴正踮起脚，把几个摄影器材包整齐码放在航空箱上。
“加油！” 她退出去，站在电梯门外，做了个元气满满的握拳手势，临了还送出一个wink，“等你们凯旋！”
金属门合拢。密闭空间里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陆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肩膀塌下来一点，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
“呼……还好蔷姐你有先见之明，给这箱子装了万向轮。” 他单手扶着箱体，“不然光是从模型室弄进电梯，咱俩就得废半条命。”
李蔷站在箱子的另一侧，一只手扶着箱角。 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今天很不一样。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内搭白色真丝衬衫。
脸上化了全妆。大地色的眼影压住了平日里的几分柔弱，豆沙红的唇膏显得冷静而专业。
陆哲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难得上身的棕色西装袖口。
两人守在航空箱旁，倒挺像一对整装待发的默契搭档。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负二层。
远远地，就能看见詹工和王工站在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旁。两人也是清一色的黑色正装，神情严肃。旁边停着公司那辆银色GL8商务车，后备箱大开着。
看见电梯门开，王工立刻迎了上来，直接指挥两人装车。
为了放下这个大家伙，GL8的后排座椅早已被拆卸折叠，铺上了防震垫。
李蔷和陆哲无缝配合，一人把方向，一人推箱体。
推入导轨，锁死固定扣，拉紧绑带。
“咔哒”。 一切就绪。
詹工走过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铝合金外壳。
他压低了嗓子，用力捏了捏陆哲的肩膀，一脸凝重： “小陆，朕的江山，都在这车上了。”
“啪”地一个立正，陆哲眼神坚毅：“领旨！”
“行了，走了。” 詹工被逗乐了，转身顺势勾住王工的脖子，像是拖着个好大儿往车里塞，“走，文博！咱们先去会一会那些场面人。”
王工被勒得踉跄了一下，无奈地扶了扶眼镜，被老板塞进了副驾。
光柱刺破昏暗，引擎轰鸣。
伴着王工一声隐约的惊呼，那串猩红的尾灯嚣张一闪，瞬间消失在坡道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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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8驶上绕城高速。 车厢里只剩下轮胎摩擦路面的“嗡嗡”声。
李蔷盯着手机屏幕，备忘录的那一行字，已经停在视线里很久没动了。陆哲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背挺得像块板砖。
“咳。” 陆哲清了清嗓子，没敢转头：“那个……蔷姐，听歌吗？”
李蔷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哦，可以啊。”
“好嘞。” 陆哲如释重负，腾出一只手去点中控屏。
“蓝牙已连接。” 车载音响传来一声提示。
下一秒——
激昂的电吉他前奏瞬间炸裂。
和田光司那热血沸腾的嗓音以最大音量，毫无预警地轰炸了整个车厢。
“ゴキゲンな蝶になって きらめく風に乗って！（化作愉快的蝴蝶，乘着闪耀之风！）”
李蔷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在膝盖上。
陆哲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卧槽……不是！”
他手忙脚乱地去戳屏幕，手指头都快打结了，嘴里还语无伦次：
“这……这是我不小心点到的！不是我的歌单！真的！我……我平时都听巴赫的！听肖邦的！”
音乐还在继续：
“今すぐ キミに 会いに行こう！（我想立刻去见你！）”
那副极力维持“稳重精英”人设，却在瞬间崩塌成“中二少年”的狼狈模样，实在太过滑稽。
李蔷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看着他涨红的脸，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突然就断了。
“嗤……”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那种礼貌微笑，而是被逗乐了的、肩膀轻颤的笑。
陆哲终于按下了暂停键，车厢里骤然安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满脸的通红。他尴尬地转过头，正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撞进了李蔷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其实……”李蔷靠回椅背，嘴角还挂着那个轻松的弧度，看着前方延伸的公路，轻声说道：“那部动漫……我以前也爱看。”
陆哲愣了一下，尴尬瞬间褪去，眼睛倏地亮了。
“真的？蔷姐你也看？那你……最喜欢哪个？”
“……我喜欢吹口琴的那个。”李蔷想了想，说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阿和！友情徽章！” 陆哲兴奋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那种属于“同类”的雷达响了，面具啥的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我觉得太一也不错，虽然有些冲动……哎，那首《Brave Heart》进化曲也是绝了……”
“嗯，进化的时候是要放那个。”李蔷难得地接了一句。
“無限大な夢のあとの，やるせない世の中じゃ（在无限延伸的梦想后面，这冷酷无情的世界!）”
《Butterfly》再次燃起。
车厢里的空气，终于流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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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尽头》的前奏响起,那是属于另一个夏天的BGM。
“其实我小时候手工课特差，”陆哲单手扶着方向盘，自嘲地笑，“那时候流行玩那个……田宫的四驱车。别的男生都能把马达改得飞快，我那一辆，跑两圈齿轮就崩飞了。”
李蔷侧过身，看着窗外飞逝的护栏。
“那是你齿轮咬合没调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了话头，语气笃定：“而且马达不能瞎改。你要是绕线圈数不对，或者磁钢没配好，转速上去了扭力不够，过弯肯定飞。”
陆哲惊讶地转过头：“蔷姐，你……连这个都懂？”
李蔷停了一下。
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密闭空间里，在那熟悉的旋律中。
稍微松开一点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以前，帮隔壁家弟弟弄过。”她找了个借口，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嗯……他那个时候还缠着我要……什么……龙头？”
“对对对！龙头凤尾！那时候为了买那个，能省一个月的早饭钱。” 陆哲激动得拍大腿，“还有那个海绵轮胎！我当时觉得装上那个简直帅炸了！”
“海绵胎抓地力不行，其实还得是橡胶的。” 李蔷笑着摇摇头。
她往椅背上靠了靠，身体不再绷得那么紧。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修长的手指随着贝斯的鼓点，轻轻敲击。
陆哲余光瞥见那指尖起落的节奏，只觉得这股洒脱劲儿，实在太对味了。
“还有那个，”他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战友，话匣子彻底收不住了，“街机厅！拳皇97！蔷姐你……别告诉我你也玩过？”
李蔷看着前方，眼神变得有些深远。
“玩过。放了学不回家，书包往角落一扔。一个币，能坐一下午。”
“那你爱用谁？不知火舞？”陆哲坏笑着猜测。
“太花哨。” 她摇了摇头，“那是给新手看热闹的。”
“真想赢，得用大门五郎。” 她转了一下手机，下意识地撩了一下额前碎发，“那个头上拂接地雷震的bug判定……只要抓住了，一套带走，没得解。”
陆哲彻底听傻了。
他张着嘴停顿了许久。
“我靠……”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眼里全是崇拜，“蔷姐，你太神了！连大门的bug你都知道？！”
李蔷看着他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久违的痛快。
陆哲看着她，也跟着傻笑起来。
“下次，”陆哲趁热打铁，“下次咱们找个有街机的地方，切磋两把？我八神庵玩得贼溜！”
“行啊。” 李蔷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嚣张：“到时候输了别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