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追上骗子的夏萤,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退后。
但一眼看到几个枯萌者正在争抢撕扯的东西——装着圣物的皮箱时,她颤抖的脚停下了;
社长的嘱托和前辈们牺牲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夏萤最终咬着牙,举起手里的铁锹冲了过去。
奋力打翻几个正在撕扯箱子的枯萌者,她捡起半开的箱子想逃,却被更多围上来的枯萌者缠住。夏萤尖叫着将箱子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拼命胡乱挥舞着铁锹。
随着衣角被无数冰冷僵硬的手抓住,肮脏的尖牙利爪划破脸上胳膊上的皮肤,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连续的枪击声响过,子弹几乎擦着她的头发飞过。近处几个枯萌者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夏萤尖叫着丢掉铁锹,抱着头蹲下;
接着,蘑菇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
只见他端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挺轻机枪,对着夏萤周围的枯萌者进行冷酷而精准的短点射,不顾近在咫尺的夏萤是否会受波及。
他的行动没有丝毫多余,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在连续开火击倒目标,暂时清出一片空间后,冷静地朝夏萤喊了声“卧倒”,全然不管对方是否听见和做到,便毫不犹豫地向枯萌者最密集处投掷震撼弹,巨大的爆鸣和冲击波将怪物成片震翻。
接着闪电般突进,暴力地踢开或用枪托砸倒挡路的枯萌者,向山坡下方滑去。
他的救援粗暴、高效,目标明确——几乎没多看夏萤一眼,注意力完全锁定在箱子上。
甚至和预想中一样,当后续爆炸的冲击波将夏萤连同箱子一同震落坡下时,面对满怀希望、向他伸出求援双手的夏萤,他选择凌空一把精准地捞住箱子,仔细查看有无磕碰,任凭夏萤在几步之遥的泥地里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
之后,蘑菇头又用机枪和地雷清理掉大半枯萌者,然后将箱子仔细地重新封好,扔还给灰头土脸、晕头转向的夏萤。
山坡上方,随着箱子闭合,残余的枯萌者仿佛失去目标一样,逐渐嘶吼着四散逃去。
夏萤艰难地拽着蘑菇头的衣角攀上来时,正看见一哄而散的枯萌者当中,秃头骗子被撕成两半的残破躯体显露出来。她尖叫一声,赶紧扑上去查看。
骗子还剩最后一口气,艰难地嚅动着嘴唇:“箱子里……不是普通的东西。你们就是……先知说的……”
蘑菇头面无表情,取出样本袋,用夹子将刚才收集到的那个破烂胖次夹出来,扔到骗子身上。
胖次散发出微弱却精纯的萌素,似乎让他回光返照,恢复了一丝气力。
蘑菇头蹲下,冷冷问道:“他在哪?”
“他抛下了大部分信徒,和这座快要枯竭的岛,说是去找……‘天选之人’。但不是所有人都等得起,我就逃了出来……”
“信徒,是指侍奉先知的近卫?”蘑菇头追问,“你曾是他们的一员吗,他们在哪?”
“那……可不容易找到……就在……”骗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蘑菇头凑近听着。
骗子说完后,已经气若游丝,他使尽最后的气力,颤抖着将蓝白胖次套在地中海的头顶上;
“谢谢你们……让我最后在萌素的包围下离开。啊,我看到我的老婆们来接我了……我来了,二次元……”
他的瞳孔浑浊了,最终睁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夏萤哭着拿起铁锹,开始在一旁费力地挖坑。
这一次,蘑菇头出奇地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走,静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艰难地刨出一个土坑,将骗子戴着蓝白胖次的一半尸体拖了进去,掩埋了起来。
夏萤还用木片给他立了个碑,上面写着:但愿他的灵魂抵达蓝白之海。
之后,依照骗子临终的指引,两人继续前行,最终抵达了一片茂密诡异的山林。
这里昏暗异常,湿重的雾气缠绕在嶙峋怪石与半腐树干之间,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气味。越往深处行走,那种仿佛深入某种活物腹腔的感觉就愈发强烈。
夏萤不禁打了个哆嗦,跟在蘑菇头身后,每一步都陷进湿润黏滑的泥土中。那地面竟微微起伏,像有什么在下方呼吸,发出沉闷而节律的吱嘎声。
失修的石径两旁,仍然散落着一座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遗迹:扭曲成触手状的金属框架、半埋地下闪烁着乱码的电路板、残缺剥落却色彩刺目的异兽壁画……在昏沉暧昧的微光中拉伸出非人尺度的影子,仿佛自梦魇中探出的虚无触须,悄然注视着闯入者。
夏萤心里七上八下,那个骗子,“先知近卫”的逃兵,最后告诉他们的话是:除非知道如何呼唤这座岛,否则找到地点也无济于事。
“呼唤”到底是啥意思,还要呼唤岛?夏萤一头雾水。
但蘑菇头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大步向前。两人沿着隐约可见的路标,并没摸索太久,一处被畸形巨岩环抱的隐蔽山谷显现出来。
山谷幽深,被灰白色的浓雾和野蛮滋长的灌木完全笼罩,只能隐约窥见其险峻的轮廓。四周是数座巨大、奇形怪状的残骸;
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断裂骨架,又像是非人雕琢的诡异石像,已经破烂锈蚀不堪,与山石和林木融为一体。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共同构成了一道森然而诡异的天然屏障。
而脚下的石径到此便终结了,前方和两侧是悬崖和陡坡,完全没路了。
蘑菇头观察了一阵,抬起手腕按下一个按钮,腕上的仪器立即发出一种低沉而特定频率的嗡鸣: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像是无声的咒语,并不刺耳的声波却让夏萤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恶心感觉,仿佛耳喉里进了无数小虫子,赶紧捂上耳朵。蘑菇头则不为所动,继续默不作声地调试旋钮,尝试切换着不同的声道。
不多时,地面开始微微震颤,仪器发出的脉冲似与岛屿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紧接着,与岩壁和藤蔓融为一体的巨型遗迹缓缓移动,竟如活物般退开。
随着它们“让路”,前方的大地仿佛骤然苏醒,褪去伪装,显露出一条通往谷地深处的隐秘小径。
蘑菇头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大步深入,夏萤只得快步跟上。小径两旁依旧被畸形扭曲的巨岩环抱,四周隐匿于终年不散的浓雾之中,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梦魇。
又走了不知多远,前方的雾气中,逐渐浮现出几栋高塔状建筑的剪影。扭曲变调的电子圣歌同时传来,其间隐约夹杂着仿佛许多人低沉而狂热的吟诵。吟唱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回荡,令人脊背发凉。
突然,蘑菇头腕间的仪器屏幕亮起,数据流如瀑布般无声滚落。他停下脚步,目光微凝,压低声音通报着读数:
“高浓度萌粒子反应,耻度均值C2.5-C4。根据生命形态和波动频谱分析,聚集于此的人数在60-100之间。其中不止有普通宅布林,还有至少三分之一‘萌死徒’,及少量‘半同人’。”
“……啥?!”夏萤觉得自己的耳朵是白长了,一个字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