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你清醒一点!”
陆明的声音在幽闭的矿洞中撞击出冰冷的回响。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始终死死锁定在蘑菇头身上,不曾移动分毫;
“真正的阿宅都是熬夜虚脱、缺乏锻炼、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像他这样,扛着机枪炸弹从几百个宅布林和枯萌者中杀出来,连气都不曾多喘一口?你再仔细想想,他这一路上,是真心在保护你吗?还是另有所图,比如……觊觎着那件只有你才能接触、才能驱动的‘圣物’呢。”
夏萤一时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只是一心将小蘑当做了可以信赖的伙伴。
陆明手中的枪口依旧稳如磐石,言语却似毒蛇吐信,一字一句直刺核心,爆出了令夏萤瞠目结舌的真相:
“……你身后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好心人,更不是同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将真相掩盖在欺骗之下、愚弄民众的邪恶机关的一份子,纠察队的高层,保密协议的獠牙,臭名昭著的间谍,手上沾满宅布林血的刽子手,守秘局最英勇忠实的高阶探员——‘猎犬’!”
这番突如其来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夏萤心中的全部希望与温暖,让她如同坠入冰窟;
不是吧,小蘑是……保密机关的探员“猎犬”?!他这一路上,保护和照顾着自己,难道都只是在伪装掩饰吗?
她被震得神魂俱颤,战战兢兢地扭头望向身旁的蘑菇头,眼中除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还有一丝寻求否定的渴望。
蘑菇头的表情隐没在额发的阴影之下,他并没有否认,甚至没有多看那指着自己的冰冷枪口一眼。只是平静地、用那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某种沉重事实力量的声音,对着夏萤说道:
“我已经告诉过你真相:人类是善于遗忘的生物。这座岛上的信徒正在试图召唤极其危险的东西,某种被律坝阻挡了五十多年的东西。一旦他们得逞,C市就可能面临当年A市的惨剧。作为被蒙骗的受害者,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A市……”夏萤喃喃道,她听说过这个名字。那个教科书上用只言片语提到过的昔日最繁华都市,在她出生之前就已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只存在于一些惨烈的插图和“一千万亡魂”的冰冷数字中;
二十年间,官方几乎抹去了所有的记录和相关讨论,力求将其彻底湮灭在历史记忆中。对外给出的公开说法是遭遇恐怖袭击,但有太多太多解释不清的疑点。此刻,这个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重压,砸在她的心头。那些含糊其辞、惜字如金的官方资料背后所掩盖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别信他的鬼话!”陆明厉声打断她的恍惚,语气中充满了被亵渎般的愤怒;
“他只是在用恐惧迷惑你!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怀里的‘自动手稿’,那是唯有天选之人才能驱动的圣物,是宅布林挣脱压迫、赢得自由的唯一希望!他现在还需要你,所以会装模作样,一旦他判定你失去利用价值,随时可以拧掉你的脑袋!”
夏萤不寒而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以蘑菇头迄今为止展现出的身手,瞬息之间拧断她的脖颈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只是此时此刻,她到底该相信谁呢?
就在她迟疑间,气氛已绷紧至极限。
蘑菇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击的猛兽;
陆明那一直看似随意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骤然扣紧。
夏萤夹在两人之间,被两股截然相反的恐怖气势挤压得几乎窒息,双腿如同灌铅般无法移动分毫,连尖叫都死死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蘑菇头的眼神突然骤然一凛,似乎察觉到了陆明某个极其隐蔽的小动作——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以及岩壁上某处不自然的反光。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做出了抉择,猛地一掌狠狠推向夏萤的后背;
“轰——!”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陆明背在身后的手按下了起爆钮。
侧方岩壁中预设的炸药被猛然引爆,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大量碎石和烟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转瞬间便将蘑菇头方才所站的位置彻底吞噬、掩埋。
夏萤被那力道巨大的一掌推得向前直直飞去,踉跄数步才扑倒在地。汹涌而落的塌方主流紧贴着她的身后砸下,好几块硕大的岩石几乎是擦着她的脚边滚落。
“杀人了——!”她回头只看见一片弥漫的烟尘和堆积如山的碎石,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陆明一步踏上前,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矿洞更深处疾走。
“他没这么容易死,快走!”
……
陆明拽着夏萤,在迷宫般向下延伸的甬道中一路狂奔。光线愈发昏暗,空气愈发粘稠,弥漫着木乃伊般的腐香与刺鼻的金属锈蚀味。
惊魂未定的夏萤想起了什么,颤抖着说:“社长,你刚才按下按钮的时候……是不是根本没考虑我的死活啊?”
陆明并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非但没有愧疚,反而露出一丝诡异而狂热的大笑;
“哈哈哈……虫虫,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那是信任你啊,信任!你可是被‘大姐头’亲自祝福的天选之女,是预言中突破重重试炼,注定引领我们走向新世界的人。区区这点考验、这点险情,对你来说连搔痒都算不上,怎么可能伤到你!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锐地在矿洞中碰撞回荡,透过镜片,那双灼热的眼睛目光炯炯,仿佛已窥见某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辉煌未来。
夏萤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明,印象中那个温文尔雅、和气到有些懦弱的社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番模样?亦或者,自己根本没有认识过真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