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疯狂地跺脚、甩腿,拼命挣脱掉那些细小触手冰冷滑腻的触碰,接着便夺路而逃。
可没跑出几步,就被那些身着黑袍的“前辈”们无声地拦住了去路。夏萤惊恐地发现,兜帽之下,他们个个皮肤惨白斑驳,动作僵硬怪异,面容扭曲变形,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全然不似活人。
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颤抖地后退着,转身试图从另一边逃跑;又被陆明的长长的“手臂”阻拦。那是一条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骤然伸长的“手”,轻易挡住了所有去路。
“社……社长!?”夏萤绝望地看向陆明。
陆明面皮之下,鳞片的闪烁变得愈发急促和明显:“怎么了,虫虫?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渴望去往二次元吗?那边的世界,难道不美好吗?”
夏萤支支吾吾说,“我想了一下,自己还太嫩了,还是回家好了……”
“回家?”陆明轻笑一声,那笑声非人而冰冷,“已经这么晚了,还是留宿吧。”
话音未落,那些“前辈”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夏萤抓住并举了起来。任凭她如何哭喊、挣扎,以非人的巨力将她强行带回法阵中央,粗暴地按倒在地。她的头颅,被死死固定在了那幅异兽图案所缺失的头部位置。
法阵中央那根主触手兴奋地剧烈舞动起来,几根更加纤细、顶端如同尖锐吸管般的触须,强行钻入了她的耳孔和鼻腔。夏萤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喉头只能痛苦地呜咽,剧烈的恶心感和被侵犯的恐怖让她全身痉挛,几近昏厥。
随着那冰冷粘腻的触感再次贴上额头,强烈的光芒蛮横地涌入她的双眼,强行覆盖了她的所有感知。
那片虚幻的理想乡再次降临。
她又回到了那个美妙的世界。在二次元是绝对的主流与潮流的地方,她作为备受追捧的漫画家,成为真正的人生赢家。
每天出席着光鲜的场合,签不完的名,住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奢华别墅里,被各式各样的帅哥管家和萝莉女仆精心服侍着,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纸醉金迷,众星捧月……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大堆穿着制服和宽檐帽的人找上门来,她因为偷税漏税、克扣助手工资、使用违禁药品、与多名粉丝保持不正当关系被联合缉捕;
她表面上声称“换件衣服就出来”,实则马上奔向了别墅顶端的私人直升机……飞机呼啸着腾空而起,驾驶舱中,狂笑的她嘲讽着执法机关的无能,却没有注意到机械故障的警示灯正在闪烁。接着是天旋地转、撕声尖叫、最终的碰撞和爆炸火焰……
……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这一次,夏萤心底的警铃疯狂大作;
那才不是我!假的,都是假的!
“我才不要这种可悲的幻想,快给我,滚开!——”
伴随着这声源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她的意志化作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向温暖的泡沫。周围奢靡的幻象如同被巨力击中的琉璃,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消散殆尽。
在现实与幻觉短暂交错的刹那,她的感知暂时被无限拔高,仿佛悬浮于一片冰冷、绝对的虚无之中。她下意识地低头,望向脚下——
目光竟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脚下蠕动着的血肉地板,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直抵岛屿最深处那片无法想象的黑暗深渊。
在那里——
一个庞大到足以令任何心智彻底崩溃的巨物,正随着某种缓慢而恐怖的节奏,微微搏动。
那是一个难以用已知生物尺度去形容的巨型胚胎,其规模堪比的山峦。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半透明胎膜包裹下,隐约可见比卡车还要巨大的一颗颗眼球,在潮湿的眼膜中灵活旋转;
比整栋楼房更为庞大的心脏不止一颗、而是四颗,如同某种来自深渊的怪异引擎,在粘稠的幽暗中同步搏动;
密密麻麻、如同巨型城市管网般的粗壮血管遍布它全身,正输送着某种污秽而原始的能量。
它……是活的,而且正在孕育。
“呜——”夏萤捂住嘴,拼命压下已到喉头的惨叫,生怕吵醒了那个沉睡中的巨物。
接着突然天旋地转,她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剥离,猛地从那超越视觉的可怖感知中挣脱。
“嗬……”夏萤跪在地上,扶住额头大口喘息,胃中剧烈翻滚。
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太过真实,太过庞大,远超任何幻觉所能承载的极限。
“奇怪……”陆明皱起了眉头,第一次露出真正困惑的神情,“理论上说,没有人能够抗拒觉醒的诱惑,还是连续两次。你究竟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钝呢?”
他显然失去了耐心,轻轻一挥手。
那些“前辈”们再次围拢上来,夏萤下意识地想逃。推搡间,他们的兜帽被扯落,露出的根本不是什么熟悉的脸庞——
全是五官扭曲移位、皮肤惨白浮肿、关节腐烂露骨、眼窝蛆虫蠕动的,真正尸容。
“呀啊啊啊——!”夏萤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此时,她终于理解了蘑菇头,也就是猎犬的话;
原来二次元背后,真是不可名状的恐怖。她心中极度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小蘑的忠告。
陆明的手指末端微光闪烁,一些几乎肉眼难见的、细微的丝线,正精准地操控着这些昔日的同伴、如今的尸骸。他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僵硬如木偶,机械地朝夏萤逼近;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夏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尚未完全扣紧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利用僵尸动作僵硬迟缓的弱点,她如同受惊的野兔,从他们腿间的缝隙连滚带爬地钻出,朝着记忆中那一点微弱的光明——来时的洞口——疯狂奔去。
眼看出口的光亮近在眼前!
这时,咻——!
一条冰冷、滑腻且力量巨大的触手如同毒鞭般从后方疾追而至,轻易地卷住了她的腰肢,猛地将她拽离地面,毫不留情地拉回无尽的黑暗之中。
事已至此,陆明也不再掩饰,袖子之下延伸出的,已不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一条滑腻、漆黑的触手。
他用触手将尖叫挣扎的夏萤举到面前;此刻,他那张人脸已开始无法维持稳定,皮肤之下不时凸起某种游动的硬物,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要破体而出。
“即使是幻觉,在那样的幸福中沉睡,又有什么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低沉的蛊惑;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所谓的‘律坝’真是一道砖石砌成的墙吧?难道你还不知道,你所认知的‘现实世界’,不过一样是场更宏大、更残酷的梦境吗?”
“不、不一样!”尽管恐惧得浑身发抖,夏萤依然用尽全部力气嘶喊出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滑落;
“现实就是现实!幻想就是幻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