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抬起头,看向那被血肉穹顶遮蔽的天空。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岩壁和虚空,看到随着天地间光线的诡谲变化,唯一可见的星辰——那一轮如血般的朔月——正飞速变得清晰。
但他知道,这个时机转瞬即逝,最佳的窗口期所剩无几。
陆明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急迫。他挥动长长的触手,将夏萤甩向僵尸社员们,那些被操控的傀儡立刻依令行事,以非人的力量将疯狂挣扎的夏萤拖到法阵中央,死死按压在粘滑的地面上。这回她被用坚韧而冰冷的锁链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虫虫,你似乎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宅布林呢。”陆明笑起来,那笑声里却毫无温度。“但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合格的‘圣女’,就足够了。”
几名信徒抬来那只运送圣物的箱子,小心地放置在正在挣扎的夏萤的头前方,正位于法阵能量汇聚的核心。
“开始最终献祭!”陆明高声宣告。
狂热信徒们如同受到召唤般围拢上来,环绕着箱子和夏萤站了里三层外三层,齐声吟诵起扭曲而亵渎的古老咒文。那声调诡异癫狂,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脚下的血肉法阵随之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更多的、湿滑冰冷的触手从法阵中和四周蠕动的肉壁里蜂拥而出。如同苏醒的巨蟒,触手层层缠绕住夏萤的四肢与脖颈,堵住了她的嘴巴,勒得她几乎窒息,彻底失去了逃生的可能。
随着污秽的能量在阵纹上疯狂涌动,向着中心汇聚,箱子逐渐被一种诡异而刺目的红光所笼罩。
夏萤眼睁睁看着,在法阵磅礴能量的冲击下,箱子上的锁扣颤动着,最后“啪嗒”一声脆响,自行弹开。
法阵上的纹络瞬间如血管般暴涨,将她全身覆盖,视野中的整个世界也同时被不祥的血红色吞没。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灌满了她的心脏。
——这下,彻底完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所有人吟诵戛然而止。陆明、傀儡社员和信徒们都呆立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被完全掀开的箱盖;
里面露出的,并非是理所应当的空白手稿,而是一台样式老旧、漆色斑驳的军绿色便携式录音机。
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录音机的播放键自动压下,磁带开始转动。
下一秒,一段无比洪亮、字正腔圆、充满了浩然正气的声音以最大的音量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所有邪恶的吟诵;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正直、不可置疑的诵念,对于完全沉浸在混沌与邪恶仪式中的信徒而言,不亚于最恶毒的诅咒和最刺眼的日光。
“呃啊啊啊——!”“别念了,疼啊,头好疼啊!——”
如同被无形的音波重锤狠狠击中灵魂最污秽的部分,四周的信徒们瞬间爆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纷纷痛苦地捂住双耳倒地疯狂翻滚,仿佛这每一个正直的音节都在灼烧、净化他们被污染的灵魂。
就连那原本疯狂蠕动的法阵和狂舞的触手,也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一般,表面立刻发出如同被烈油煎炸般的“滋滋”声响,以惊人的速度萎缩、焦黑,如同被逆生长的根须般仓皇地缩回地底和肉壁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刚还邪气冲天的祭坛,顷刻间间只剩下一地痛苦呻吟、翻滚不止的信徒,以及依旧被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夏萤。
她惊讶万分地看着这一切,脑中飞快运转:自动手稿……被替换掉了?是小蘑干的吗,究竟是什么时候?难道是爆炸前,他最后推她那一下吗?——原来他并不是单纯为了救她啊。
“呃,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稳住!……”陆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正气冲击震得头晕目眩,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刚想挣扎着起身发作——
咕噜噜……
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悄无声息地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瞳孔骤然紧缩;那是一枚已经拔掉了保险销的军用手雷。
本能让他爆发出全部潜力,用尽力气向侧旁猛扑出去;
轰!——
剧烈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鸣瞬间吞噬了一切,是闪光震撼弹。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部分信徒,瞬间被这强光与冲击波再次掀翻在地,暂时失去了视觉与听觉,陷入一片混乱。
紧接着,又是几发烟雾弹划破空气,精准地投入场中,嘶嘶地喷吐出浓密呛人的灰白色烟雾,迅速笼罩了整个洞穴,能见度瞬间降至极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放弃抵抗,立即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弥漫的烟雾中响起。
“杀了他!”陆明一边踉跄着向阴影处后退,一边歇斯底里地对烟雾中还能动弹的手下嘶吼。
残存的狂热教徒们发出非人的嚎叫,从洞穴的各个角落和蠕动的肉壁缝隙中蜂拥而出。他们一个个彻底卸去了伪装,身形暴涨,露出扭曲变异的肢体和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眼睛;
而且,他们手中持有的不再是普通武器,而是各种扭曲癫狂的“萌力”造物——如枪身闪烁着不稳定粉紫色能量的“萌素来复枪”、由高强度应援棒强行扭曲锻造而成的刺眼“光剑”等等。
然而,周围滚滚的特殊浓烟遮蔽了感官,猎犬的声音从不同方位传来,仿佛无处不在,难以捕捉具体位置。
这时,一名信徒听到近在咫尺的动静,立即举枪扣下扳机;随着粉红色的能量束迸发命中,被打中的身影开始手舞足蹈地跳起宅舞。
但那并不是猎犬,原来那是另一个信徒。跳着跳着便七窍流血,轰然倒地,而他手中乱挥的光剑被甩出去,恰好砸到了第三名信徒;
受害者登时浑身抽搐,身形化为恶心的粘液融化缩小,最后一只蜥蜴从坍塌的长袍间爬出。
“我艹,别乱开枪,你们打到自己人了!”“在哪里,他在哪?”……
“在这边!——”
一名强化感官的信徒用手抵在太阳穴上,终于发现了在烟雾中闪动的可疑身影,立即带头扑过去,剩下的信徒哇哇怒吼着跟上。
他们凭借着萌具和被强化的肉体,无视了迎面而来如雨点般射来的橡胶子弹和震撼枪,以超越人类的速度与力量,朝着猎犬出现的方向猛扑过去,口中疯狂叫嚣:
“还在用非致命武器,看不起谁呢?!”
然而,当他们冲破烟雾,扑到声源位置时,却发现那里仍然只有一个循环播放命令的战术扩音器;
以及,扩音器旁边,一枚正在发出规律蜂鸣、倒计时刚好数到“1”的——戒网炸弹。
轰——!
又一波强烈的冲击,混合着针对性的超噪音在极近距离猛烈爆发。幽蓝色的干扰光波和emp电流瞬间席卷了聚集过来的教徒,他们身上的变异体和萌具纷纷过载、短路,冒出刺鼻的青烟;
“啊啊啊!没信号了!”“救命,我感受不到我的老婆们了!”“我的萌克拉啊,这可是花了毕生积蓄买的……”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地抽搐着、哀嚎着倒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而在烟雾的最深处,真正的猎犬,终于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无声地穿梭于浓雾与混乱之间,每一次精准的闪现,都伴随着一记沉闷的击打声和一名教徒的应声倒地。电击枪的短暂噼啪、橡胶弹命中躯干的钝响、以及关节被巧妙卸开的清脆声响,在烟雾中交织成一首高效而无情的镇压交响曲。
烟雾稍散了。
残存的信徒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如同被狂风摧折的稻草。
猎犬漠然地踏过这些失去意识的躯体,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姿态冷静得仿佛只是在散步,甚至连呼吸都未曾紊乱。解决这么多被深度污染的高阶信徒,对他而言,似乎并不比掰断一根根枯枝困难多少。
他的右手已经严严实实裹好了绷带,看起来伤势已无大碍。身上破损肮脏的衣服也全换了新的,就连蘑菇发型,也重新用发胶一丝不苟地喷好——反正对随时随地能掏出任意东西的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