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冰冷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四周,倒塌的立柱、燃烧的图腾、破损的痛图、静默的祭坛、被绑在地上呜呜挣扎的夏萤……然后无视了她,视线落在了脚下的法阵之上。
那些由血肉构成的诡异纹路仍在微微蠕动,试图进行徒劳的自我修复。
他立刻大步行至法阵一侧,利落地蹲下身,同时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柄造型精致的匕首和一小袋灰白色粉末。
指尖拂过几个关键的腐蚀节点后,猎犬将匕首准确插在法阵上一个关键节点——正旋转眨动的“眼睛”上,又仔细娴熟地将特制盐剂撒入周围闪烁着不祥光芒的刻痕深处;
“滋——!”
只听一阵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灼烧声,在盐剂与血肉法阵接触的瞬间,刺鼻的青烟立刻腾空而起,那一片区域的蠕动很快减缓、僵死。
不远处,夏萤艰难地用舌头顶掉塞住自己嘴巴的布团,大口喘息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社长……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仍被手脚上冰冷的锁链紧紧捆缚在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一连串压抑已久的问题脱口而出。
“看来你有很多问题,”猎犬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一贯的、令人火大的冷淡:“而我只有一个——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说话的同时,猎犬手上动作未停,继续移动位置,有条不紊地重复着破坏程序;将匕首刺入一个个眼睛,依次用盐剂撒上周围的图形,精准而高效地瓦解着地面上庞大的邪恶法阵。
“至少……先放开我吧,小蘑……”夏萤挣扎了一下被缚得生疼的手腕,声音里带上了可怜的哀求。
“不行。”猎犬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根据《保密协议》第三附属条款第八条,探员的义务仅限于救助未觉醒的感染者。你已完成半个晋升仪式,且接触了高度污染源,现为一级嫌犯兼潜在污染载体。有什么话,跟审判官说去吧。”
“咦,怎么这样……”夏萤的声音瞬间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猎犬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从战术腰带上取下加密通讯器。
然而,扣下按钮后,听筒中传来的始终只有一片不祥的、持续不断的沙沙杂音,没有任何信号。
他快速又尝试了一次,依旧如此,死寂得令人心寒。
猎犬的面色阴沉如冰;因为他清楚,以这个设备的通讯级别和技术水准来说,这样的状况是极难发生的。
除非——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锐利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向法阵边缘——方才被他用匕首划开腐蚀的地方。
在表层的血肉灰烬之下,竟隐隐透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散发着古老而深邃红光的字符。这些字符的结构诡谲异常,与他所知的所有仪式符文体系截然不同,透出一股更为原始、更为不祥的邪恶气息;一种他决然不想回忆起的气息。
他立刻俯身,快速用手抹开更大面积的浮土与污秽。
真相逐渐显露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在更深的一层,一个远比表层法阵更加巨大、更加复杂、覆盖了整个洞穴地面的鲜血母阵,狰狞地露出了本来面目。
它一直都在,潜伏于此,只是被陆明布下的伪装法阵巧妙地覆盖了。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母阵的显现,地上那些被打倒的信徒的身体,此刻竟开始如同高温下的蜡像般飞速融化。
他们的血肉与骨骼化作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猩红液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向着母阵中央疯狂流淌而去,汇成一道道鲜红的河流。
很快,法阵缺失的部分都被肉和血填充补完,整个地面向上透起暴涨的红光。
猎犬只迟疑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猛冲向夏萤,手中利刃寒光一闪,精准而迅速地切断了她手脚上冰冷粘滑的锁链。
就在这时,一声来自地底极深处、无比遥远却沉闷得令人心脏停跳的吼声轰然传来,整个洞穴为之猛烈一震。
与此同时,洞穴之外传来了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混合着海浪前所未有的疯狂咆哮。
整座岛屿随之开始剧烈震动、翻滚,仿佛某种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庞大存在,正从亘古的长梦中苏醒。
无数山峦般巨大的、由纯粹阴影与狂暴能量构成的触手,猛然从岛屿四周的海岸邊破浪升起,如同末日巨蛇,带着毁灭性的气势冲入山下的宅布林小镇。
沉溺在堕落中的镇子立即被灾难笼罩,许多躲藏中的宅布林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这些可怖的触手卷起、吞噬,灵魂尖叫着剥离,化为虚无。
最为诡异的是,那些被吸收的人,在最后一刻脸上都凝固着极致幸福、安宁的笑容,仿佛终于得见了毕生渴求的终极幻境。
“终于发现了吗,阿sir?这座岛屿的真相。”
陆明的身影自高处一块隆起的、搏动着的生物质平台上浮现。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
“你说你又是何苦呢?明明已经做得足够出色了——单枪匹马潜入隐秘岛屿,追查到了先知信众,甚至成功回收了特危级违禁品……”
他摊开手,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从拿到手稿那一刻起,你本可以体面地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呼叫支援,回去领取你的勋章、奖金,享受漫长的带薪休假……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追查到底,为什么非要为难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呢?”
猎犬只是冷冷地抬眼望向他,声音没有丝毫动摇:“直觉告诉我,你谋划的没有这么简单。”
陆明咂了咂嘴,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表情:“我以为生物的直觉,是驱使它们远离灾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