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在自身各处凹凸,大小的涟漪随机交错,如千万条灰蛇相互穿插、变形。原先的画面如拂过的衣物般随之扭曲、折叠,最终化成乱彩的碎片,亦如随蛇舞动、飘洒的琉璃。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彩与灰重合时,生命亦模糊然。梦,这是梦?我失了神。当灰透过了彩,却渺远得真实。
当我迷思时,我已陷入其中。亿万枚时光的碎片,游离在错乱时空的边界。它们来自无尽的后方,要游向无穷的前方。
我悬浮在这广大亘古的长河之中。突然,我的前方浮起涟漪,它生出不同声调的波动,它们以特定的结构重组,显示出一个透明的人形,他形如埋头抱腿的胎儿。
渐渐的,他成型了,他变成洁白如雪、长出六翼的人形光体。他的脸与我相似,使我感到警惕,并询问他的名字。他定住了我,缓缓前行,伸出双手,抚我的脸,吻我的额。
“Eveskasa,Eveskasa,Eveskasa......”
如此亲和,美妙的声音!使我平静得无法动弹。我望到,他体内的深处,窜起一簇明光。当他穿过我的身体,我看到远处的幽暗确有一簇明光。
“你不可左顾,你不可右盼。”
说罢,他领着我往前飞。他念了什么,前方的虚空便赫然裂开了。一个隧道被看见,我们从中进发。我听了他的话,便抬头望。令人疑惑而恐惧啊,幽暗的上方竟倒结出许多种子,种子中发出无目的、开口的黑色人脸,宛如一副副面具在生长、旋转、变大。每一张脸都无神地俯视我们,每一张脸都能笼罩天空。
我看得害怕极了,又低头下望。下方却又截然相反,好似仙宫幻境——一个极广袤,极葱郁的大陆。我看到曲长的江河从下方的虚空上升,在陆上蜿蜒流动,又在陆地的另一端流回下方的虚空。我亦看到陆地表的起伏山峦,延伸到陆地的底面又绕上来。
我还看到各种生物,建筑,围绕大陆中心而建。那是一个类似巨石阵的广大石坛,其中央是大坑洞,一座蓝宝石山安坐此。有许多类似管道的脉络,从其中伸出,又插入大陆的各地,不断抽取、输出一种闪光的气流。一切都好,唯有一点,我不知为何物;一个透明的晶蓝罩子,盖住了这片美丽世界。
我们不知飞了多久,才临到一座宫殿。它被无数星光笼罩,并建在一片灰白砖地中央;它本身亦由此砖建成。通往宫殿的石阶,其左右有高低七对火坛。我们每走近一对火坛,就看到一种颜色的火在燃起。
“Grei-fa!”
当光翼人这么念时,石门就自动升起了。我看到殿内尽头是一个水坛,其中立着偌大的蓝宝石。然而,一个与我相似的人,却在其中沉睡。我吃惊,便问: “他为何与我相似?” 他说: “你将是他,或不是他。”
“你将是他,或不是他。”
“你将是他,或不是他。”
“你将是他,或不是他”。
他又反复说了三次,又敲打了宝石三次。于是,水晶开始嗡鸣了。十四道皎如月光、洁如明镜的水居然从石头中渗了出来。他叫我捧着喝,我正要照做时,却看到水里开满了水仙花。
不...那不是花。它们立即变黑了,汇成一个黑袍的、遮住双眼的男子......
相似的战栗,再度出现了。他的脸与我相似。当我注视他,一种吸力把我扯入水面之中,他却钻了出来!这一切发生之迅速,使我无法反应。我仿佛被抛入了一面镜子,只能望着他们的争执。
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黑袍人的四下涌出污秽的黑气,黝黑而布满麻点的触须,以此攻击白翼人。翼人不断虚化,以躲避攻击,又在诡异的位置重新显化。似乎咒构建某种回路、术式。袍人几次想抓住他,皆无果。
最终,一道光门悄然打开于翼人身后,当袍人的触须即将贯穿翼人时,翼人化作光箭闪了进去,光门瞬间散作光点,使触须的攻击落空。
而我的视线,对此不断拉远。我尝试伸手,去触摸,去抓住,去追逐,但画面越来越远,退到远处的边际,变成了我之前看到的那簇明光。
我突然惊叫,环视周身,我仍伫立在记忆的长河中。
不久,新的、 同样的涟漪又出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