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条被发光植物照亮的、蜿蜒向下的通道。一股比外界浓郁十倍的生机与自然气息涌出,让芙宁娜精神一振。
“欢迎来到翡翠林地,芙宁娜小姐。”希雅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芙宁娜跟随希雅步入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她仿佛踏入了一个巨大的、位于地底的空腔,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庞大的古树根系盘踞在四周,形成了天然的房屋与廊桥,潺潺的溪流穿过村落,溪水中闪烁着点点磷光。许多与希雅同样有着尖耳、容貌秀美的精灵,以及一些由树木、藤蔓构成的人形生物(树精)正在其间安静地生活、劳作。他们的衣着朴素而贴近自然,与芙宁娜那身华丽繁复的枫丹风格衣裙形成了鲜明对比。
芙宁娜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精灵和树精的注意。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毕竟,一个散发着如此强大、陌生而又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水元素波动的存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希雅高声用精灵语说了几句,大致介绍了芙宁娜是她的救命恩人,并强调了芙宁娜驱逐逐风者、净化她伤势的经过。听到这些,那些警惕的目光迅速转变为惊讶和感激。
很快,一位身着更为繁复藤蔓与树叶长袍、手持古老木杖的老年精灵,在几位同样年长的精灵陪同下,快步迎了上来。他的目光锐利而充满智慧,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芙宁娜,尤其是在她周身那无形中引动水元素共鸣的气息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震撼,然后才看向希雅。
“希雅,我的孩子,你平安回来就好。这位是……?”老精灵的声音苍老而温和。
“长老,”希雅恭敬地行礼,“这位是芙宁娜小姐,正是她击退了逐风者的追兵,救了我,并净化了‘森之泪’上的风蚀印记。”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约莫拳头大小、翠绿欲滴、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散发着磅礴生命力的宝石——森之泪。此时的森之泪光芒温润,再无半点被风元素侵扰的躁动。
老长老接过森之泪,仔细感知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欣慰和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再次看向芙宁娜,这次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谢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芙宁娜阁下,”老长老使用了更显尊重的称呼,“我是翡翠林地的长老,萨西恩·语风,也是希雅的祖父。我代表整个翡翠林地,感谢您伸出的援手。您不仅拯救了希雅的生命,也保全了我们林地最后的希望。”他深深鞠躬,身后的其他精灵长老也一同行礼。
芙宁娜不太习惯这种过于郑重的场面,她在枫丹时虽然受尽尊崇,但那都是基于她扮演的“水神”身份。此刻作为真实的自己受到如此感激,她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请不必多礼,萨西恩长老。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萨西恩长老直起身,睿智的目光在芙宁娜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感受她那深不见底却又与自然奇妙融洽的水之力量。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尊贵的客人,长途跋涉想必辛苦了,请随我们来,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也为您详细说明情况。”
芙宁娜跟随长老们来到村落中心一棵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生命光晕的古树之下,那里摆放着由活木天然形成的桌椅。精灵们奉上清甜的露水和散发着清香的水果,态度恭敬而好奇。
“芙宁娜阁下,”萨西恩长老沉吟片刻,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应该是一位新晋的神明对吗。”
萨西恩长老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芙宁娜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但并未掀起惊涛骇浪。她沉默着,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由活木雕琢而成的杯盏,里面清甜的露水泛着微光。新晋的神明?不,她所承载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已然完整、代表着生命与流动本源的权柄。但在这个权柄破碎、诸神林立的陌生世界,这个误解或许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抬起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深海的湛蓝眼眸,平静地看向萨西恩长老,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为何如此认为?”
萨西恩长老睿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他缓缓道:“阁下身上流淌的水之力量,其精纯与浩瀚,是老朽漫长的数千年岁月中所仅见。它并非源于信仰的堆砌,也非攫取自权柄的碎片,而是……法则本身的显化,是源头之水的低语。这种本质的纯粹,唯有在权柄初生、或者说,在权柄以完整形态降临于世的神明身上与曾经全柄完整的神明并无二样。而且,您似乎对这个世界的神明格局与规则……颇为陌生。”
芙宁娜轻轻放下杯盏,指尖在桌面上点出一圈微不可察的水纹。“我确实来自遥远之地,对此地知之甚少。”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自己更关心的方向,“长老似乎对‘完整权柄’有所了解?据希雅所言,如今大陆上的元素权柄,大多处于破碎状态。”
萨西恩长老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沉重的记忆。“是的。千年前的‘神陨之战’,是一场席卷所有元素位面的灾难。根源已不可考,其结果便是除了风神之外,其余主要元素的本源权柄尽数崩裂。强大的存在们攫取碎片,自封为神,为了争夺更多的碎片和信仰,征战至今。我们自然眷属所信奉的,并非某一位具体的神明,而是生命与自然本身那庞大而朦胧的集体意志,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权柄,却也成了那些渴望‘纯粹’的疯…风神信徒眼中的异端。”他及时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不敬之词,但眼中的无奈与愤懑却清晰可见。
“风神……”芙宁娜想起了风息村的“风之心”和逐风者们,“祂似乎对维持自身权柄的‘纯粹性’格外执着?”
“并非单纯执着,更像是一种……偏执的恐惧。”萨西恩压低了声音,“有古老的预言和禁忌流传,提及‘完整权柄’的再现,可能会动摇乃至颠覆现有的一切。风神是现存最古老、权柄最完整的神明,祂的教会自然也最为激进,致力于清除一切可能‘污染’元素纯粹性的异质信仰和力量。像您这样,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层次上似乎甚至……凌驾于风神赐福之上的水之力量,一旦被逐风者教会高层察觉,必将引来倾尽全力的追捕和……净化。”
芙宁娜微微蹙眉。她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适应新生活,却似乎无意间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之中。偏执的风神,破碎的权柄,追杀自然眷属的教会……这个世界的复杂与危险,远超她最初的想象。
“所以,”萨西恩长老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有一丝恳求,“芙宁娜阁下,请务必谨慎。在拥有足够的力量或找到可靠的盟友之前,尽量不要在‘逐风者’及其附属势力面前过多展露您力量的本质。翡翠林地愿成为您暂时的避风港,我们虽力量微薄,但依托这古老的森林结界,尚能提供一些庇护。”
“你这话有些不对,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的神明应该还不需要你们这些凡人来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