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有些不对,”芙宁娜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疏离与傲然的弧度,那是在五百年扮演中早已融入骨血的神性仪态,“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应当还不需要你们这些……凡人,来庇护。”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规则本身的重量。话音落下的瞬间,并未有任何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但以她为中心,一种无形的“领域”悄然展开。
并非刻意威吓,仅仅是卸下了最后一层用于融入环境的、微乎其微的收敛。完整水之权柄的本质气息,如同静默深海的脉搏,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刹那间,整个翡翠林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精灵,包括长老萨西恩和刚刚起身的希雅,动作都僵住了。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更深层次的敬畏与臣服。他们体内流淌的自然魔力,以及空气中活跃的木元素、微弱的土元素,甚至那些依附在古树和溪流中的、懵懂的自然之灵,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无声的、指向明确的战栗与朝拜。
溪流停止了潺潺流动,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辰”,仿佛在静候御令;周围古树的枝叶不再因生命能量而微微摇曳,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雕塑般的、绝对静止的恭敬姿态;空气中浓郁的生命气息仿佛找到了核心,温顺地环绕在芙宁娜周围,如同臣民拱卫着他们的君主。
萨西恩长老手中的木杖微微颤抖,他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双见过数千年风雨、感受过风神威压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感受到的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一种位阶上的、本质的鸿沟。就像一滴露水面对浩瀚海洋,一株幼苗仰望亘古星辰。他之前感受到的“精纯与浩瀚”,原来不过是这无边深海的冰山一角!
希雅更是几乎无法呼吸,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对芙宁娜实力的所有猜测,都显得何等可笑和渺小。这根本不是“新晋神明”所能拥有的气息,这分明是……是古老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执掌根源法则的原始之神才会具备的、令万物归附的绝对权柄!
芙宁娜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自己无意间造成的凝滞。她只是觉得,既然表明了身份,便无需再过分谦逊。她看着萨西恩长老,语气平和却带着神明天然的疏离:“不过,你们的善意,我收到了。翡翠林地很宁静,我暂时愿意在此停留。”
她的话语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静默,但领域的威压并未完全散去。
萨西恩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悸动,他带领着所有在场的精灵,以一种远比之前更加庄严、甚至带有些许神圣意味的礼节,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
“谨遵神意……伟大的水之君主。翡翠林地,以及所有自然眷属,感谢您的垂怜与驻足。”
这一次,他们朝拜的,不再是一位友善的强者或可能的盟友,而是一位降临凡世的、执掌着完整根源权柄的……真神。
她微微抬手,一个轻柔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水珠构成的意念拂过所有精灵的心头:“起身吧。无需过多拘礼,我不喜繁文缛节。”
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但那份深刻的敬畏已烙印在每个精灵心中。他们依言直起身,但目光中的谦卑与热切却丝毫未减。一位执掌完整水之权柄的真神降临在他们的林地,这不仅是危机中的庇护,更可能是自然眷属一族等待了千年的转机!
萨西恩长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伟大的水之君主,您的意愿便是我们的方向。翡翠林地及所有自然眷属,愿为您效劳。请问您有何吩咐?”
芙宁娜环顾这片生机勃勃的地下家园,目光最终落回萨西恩身上。“首先,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特别是关于那些拥有权柄碎片的神明,他们的势力范围、实力层次,以及……风神教会接下来的可能行动。”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为我准备一处安静的居所。我不希望被过多打扰。”
“谨遵您的吩咐。”萨西恩长老立刻应道,“我会将林地中所有关于神明格局、大陆历史的古老卷宗为您整理出来。同时,立刻为您安排林间水镜湖畔的静居,那里是林地中水元素最为纯净活跃之地,希望合您心意。”
很快,芙宁娜便住进了水镜湖畔的一座树屋。树屋由古老的银杉木自然生长而成,依湖而建,推开窗户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与倒映的穹顶星光,环境清幽雅致,让她颇为满意。精灵们送来了大量记载着历史与传说的兽皮卷轴与晶石记录,态度恭敬至极。
芙宁娜开始沉浸在这些卷宗的阅读中。凭借神明的理解力,她迅速汲取着这个名为“元素大陆”的世界知识。
千年前的“神陨之战”如同一团迷雾,卷宗记载众说纷纭,但结果清晰——火、水、土、雷等元素权柄彻底崩碎,衍生出的光、暗、冰等次级权柄更是支离破碎。如今大陆上,号称“火神”者不下三位,各自占据着火山群与熔岩之地;“水神”亦有两位,一位掌控着北部冰川与雪原,一位盘踞在东方无尽海域;“土神”分裂为执掌山脉与执掌大地生机两派,争斗不休;“雷神”的权柄则散落于雷暴平原与云端之城……
而风神,作为唯一保留相对完整权柄的古神,其教会“逐风者”势力最为庞大,以“维护元素纯粹”为名,不断征讨、清洗其他信仰,尤其是像自然眷属这种不依附于任何单一元素神明的群体。
“偏执的守护者……或者说,恐惧着完整权柄再现的既得利益者?”芙宁娜合上一卷描述风神教会征伐史的卷轴,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风神有了初步的判断。对方能在那场大战中保住权柄,必然付出了惨重代价,其力量或许并非无懈可击。
她也了解到,拥有权柄碎片的神明,其实力强弱与掌握的碎片大小、信仰多寡直接相关。但即便是最强大的碎片神明,其威能描述在卷宗中,也未曾达到她所感知到的、自身权柄所蕴含的那种仿佛能重塑世界的浩瀚。
“看来,在这个世界,我确实……挺厉害的?”芙宁娜指尖凝聚出一颗剔透的水球,水球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她轻声自语,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这是一种卸下重担、认清自身定位后的轻松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