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创造,芙宁娜阁下,是……唤醒,是复苏。”他纠正道,“我们并非要僭越地创造神明,而是试图唤醒在那场‘神陨之战’中,为了庇护众生而率先崩逝、神格破碎沉眠的古老存在——执掌生命与自然的原始神王,也是我们精灵一族最初的造主与守护者。”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无形的重量:“千年来,我们自然眷属看似信仰着朦胧的自然意志,实则在暗中倾尽全族之力,搜集散落在大陆各处的、蕴含着祂最后本源力量的圣物,守护着祂不灭的‘初始之种’——那是祂神格核心的余烬,也是复苏的唯一希望。”
芙宁娜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滑动。她想起了萨西恩提及“自然之主”时的讳莫如深,想起了希雅描述风神教会打压“异端”时的愤懑,此刻,一条隐藏的线索似乎逐渐清晰。这个看似弱小的族群,竟怀揣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并为之隐忍筹划了千年。
“所以,风神教会对你们的打压,不仅仅是因为信仰的‘不纯粹’,更是因为他们……或者说风神本人,感知到了你们正在进行的、可能威胁其地位的计划?”芙宁娜一针见血地指出。
索伦德尔沉重地点头:“我们一直如此怀疑。风神是现存最古老、权柄最完整的神明,祂对任何可能动摇其统治地位的存在都抱有极致的警惕,尤其是与祂同属古老原始神系的自然之主。‘纯粹净化’的口号之下,掩盖的或许是更深层的恐惧与清除。”
“嗯,你们确实是个合格的守护者。”芙宁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千年前的守护任务,这都过了多少代了?居然还在坚守。”
芙宁娜那句略带感慨的“合格的守护者”,像是一滴落入平静湖面的水珠,在索伦德尔心中漾开复杂的涟漪。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千年重负下的沙哑与不容置疑的坚定:“并非仅仅是任务,芙宁娜阁下。这是烙印在血脉中的誓言,是族群延续的根基本身。自然之主并非遥不可及的偶像,祂是孕育我们的母树,是庇护我们成长的林荫。祂的陨落,曾让整个大陆的自然秩序陷入长久的凋零。复苏祂,不仅是为了对抗风神的压迫,更是为了恢复这个世界早已失衡的循环。”
“确实这么久了林地里居然一场雨没有下,而且风还能这么大,这确实不符合自然规律。”芙宁娜透过树屋顶上那个洞看外面那万里无云的天空。
索伦德尔族长听到芙宁娜提及“不下雨”和“风大”,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想要引导的方向。他沉重地点头,顺势说道:“阁下明鉴。自自然之主陨落,大陆的自然循环便日渐紊乱。风神权柄独大,祂所追求的‘纯粹’,某种程度上是以压制和牺牲其他元素平衡为代价的。星坠之森本该是雨露丰沛之地,但经过千年长期的风化现在也快撑不住了。再过段时间崩溃就会彻底开始。”
索伦德尔族长的话语,如同一幅描绘着绝望与希望的画卷,在芙宁娜面前缓缓展开。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芙宁娜对环境敏锐的感知力,并借此揭示了翡翠林地乃至整个星坠之森乃至更广阔区域所面临的、源于自然失衡的根本危机。
“这个理由确实值得我出手了。”芙宁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她湛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仿佛透过索伦德尔的描述,看到了这片土地下哀嚎的干涸地脉,以及被过度强盛的元素压抑的其他自然韵律。“一片失去雨水滋养、唯有烈风呼啸的森林,确实谈不上‘自然’。这不仅是你们的危机,也是对我所执掌的‘生命与流动’权柄的一种无声挑衅。”
她站起身,华贵的裙摆如水波般流淌,周身的气息虽然内敛,却自然散发出一种令万物秩序重塑的威严。“我答应你,索伦德尔族长。我会协助你们,稳定那所谓的‘古老自然能量’,尝试引导其温和复苏,以平衡此地被风元素过度侵占的局面。你们准备仪式吧,我这边随时可以。”
索伦德尔族长听到芙宁娜如此干脆的应允,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威严的面容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激动与感激。他深深躬身,几乎将额头触碰到膝盖:“翡翠林地,乃至整个自然眷属族群,将永远铭记您的恩德,伟大的水之君主!我立刻去安排,仪式将在林地最核心的‘生命之心’祭坛进行,届时还需仰仗您的无上伟力!”
说完,他再次郑重行礼,然后强压着内心的澎湃,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苍翠的林间。他需要立刻召集所有知情长老,启动那筹备了千年的计划,并且这一次,他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的依仗。
树屋内,希雅直到祖父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轻轻松了口气,但眉宇间依旧萦绕着一丝担忧。她看向芙宁娜,轻声问道:“亲爱的,复活古神……这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对您造成什么负担或者……危险?” 她深知神明的领域深不可测,牵扯到另一位古老神王的复苏,其中蕴含的风险难以估量。
芙宁娜转过身,指尖轻轻拂过希雅微蹙的眉头,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带着令人安心的淡然与自信:“负担?或许会消耗一些力量。但危险?”她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属于根源权柄的傲然,“对于执掌‘存在’与‘生命’源流之一的我而言,引导一个沉寂千年的余烬重新燃烧,并非什么危及自身的险事。更何况……”
她低头,在希雅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湛蓝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与决意:“这也是在守护你的家园,维护我所认可的‘自然’。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跟何况这更像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治愈’,而非‘创造’或‘复活’。风险固然存在,但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更何况……” 她低头,在希雅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坚定的吻,“为了你能安心地生活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而不是一片日渐枯萎的土地上,这点风险值得一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