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莫格斯的核心被彻底净化、奴役装置被完全摧毁,一股沉重、古老、却带着如释重负般悲悯与疲惫的意志,如同初春解冻的河流,缓缓从地脉深处苏醒,弥漫在整个洞穴。
山脉之主——塞拉里昂,自由了!
蓝色的超载光芒渐渐散去,露出了满目疮痍的洞穴。原本扭曲怪异的岩壁和结构大多崩塌、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残破、却回归了自然本质的岩石地貌。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污浊气息消失了,只剩下奥术灼烧后的焦糊味和……雨后泥土般的清新地脉气息。
在维克多最后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些融化变形的金属残骸和一小撮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灰烬——那是他第一次“生命”留下的唯一痕迹。
战争议会剩余的六人沉默地站立着,望着那片空寂,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哀悼。
就在这时,洞穴中央,那片原本被莫格斯核心占据的区域,地面缓缓隆起,纯净的土黄色光芒汇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由岩石和光芒构成的巨大面孔虚影。那面孔带着亘古的沧桑,目光落在维克多消失的地方,又扫过在场的六人,一个浑厚而缓慢的意念直接传入他们脑海:
“以群山之名……感谢你们,亵渎之地的孩子们……感谢那位勇士的牺牲……吾,塞拉里昂,欠你们一份……沉重的债务。”
山脉之主的意志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疲惫。千年的奴役与对抗,让这位古老存在的力量衰弱到了极点,但他的苏醒本身,就是对亵渎圣迹谷此次行动最大的肯定。
玛里苟斯上前一步,周身的奥术光辉收敛,以示敬意:“塞拉里昂大人,这是我们对叛徒的清理,也是对自由信念的践行。愿我们能就此缔结新的盟约,共同面对未来的风暴。”
塞拉里昂的虚影微微颔首:“善……吾需要漫长的时间沉睡,以恢复力量……但吾承诺,当亵渎之地面临存亡危机时……群山……将与你们同在……”
说完,那巨大的面孔虚影缓缓沉入地面,消失不见。精纯的土元素能量开始温和地修复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区域,虽然无法立刻恢复原状,但至少稳定了下来。
“我们该离开了。”阿尔方斯声音沙哑地开口,“这里的动静太大,很快就会引来其他势力的窥探。”
无面者默默上前,小心地收集起维克多留下的那点残骸和灰烬。这是“生命固化与重演”技术进行复活的必要媒介。
战争议会幸存的六人,带着胜利的沉重与失去战友的哀恸,利用备用的短程传送信标,艰难地脱离了仍在缓慢自我修复的“磐石之心”区域。无面者怀中那盛放着维克多残骸与灵魂灰烬的特制容器,其重量远超物理范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返回亵渎圣迹谷的旅程异常沉默,无人有心情庆祝这场铲除内患、解救古老存在的胜利。他们带回的,是一位议长的“遗骸”,以及山脉之主塞拉里昂沉睡前的一份沉重承诺。
谷地核心,“创生回廊”实验室再次被最高权限激活。与之前芙宁娜引导赫克托晋升时的氛围不同,此刻这里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气息。织法者玛里苟斯亲自负责主持,铁砧格拉克、无面者、阿尔方斯等所有参与行动的成员均在场,沉默地注视着中央那座更加复杂、连接着谷地灵魂网络与庞大生命能量池的“灵魂熔炉·重塑之棺”。
“生命固化与重演序列,启动。”玛里苟斯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回荡,不带丝毫感情,唯有指尖跳跃的奥术光辉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容器被打开,维克多的残骸与那团微弱的、闪烁着蓝色光点的灵魂灰烬被小心翼翼地引导进入“重塑之棺”。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入,精密的灵魂导引符文层层亮起,开始捕捉、稳固那残存的灵魂印记,并以其为蓝本,结合备份的生物数据,开始重塑血肉与躯壳。这是一个逆轉生死的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是对渎神之地生命科技极限的挑战。即便大量的实验已经证明这个方法很可行。
就在维克多的灵魂印记被强行从寂灭边缘拉回,开始在生命能量的海洋中重新构筑形态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源自生命本质被“篡改”的涟漪,穿透了实验室的重重隔绝结界,悄然荡开。
这涟漪寻常生灵乃至绝大多数神明都无法感知,但它却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敲响了一声独特的丧钟,精准地传达到了某个与死亡法则紧密相连的国度——
冥域,沉寂王座。
端坐于由无数寂静星辰与亡魂记忆构筑的王座之上,死神奥比图斯那仿佛亘古不变的、笼罩在灰色兜帽下的面容微微一动。他手中那本自动翻页的、记录着万物终末的《永寂之书》的某一页,其上原本应彻底黯淡并固化的一个名字——“维克多·铁腕”,其上的光芒极其微弱地、违反常理地闪烁了一下,虽然迅速重新稳固,但那一瞬间的“波动”已然被书的持有者捕捉。
“……有趣。”奥比图斯的声音如同墓穴深处的回响,空洞而漠然。他抬起骨节分明、苍白异常的手指,轻轻点向那一页。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与位面的阻隔,直接“看”向了亵渎圣迹谷,看穿了“创生回廊”的层层壁垒,落在了那座正在轰鸣运作的“重塑之棺”上。
“以非神之力,干涉既定的终末……强行挽留已逝之魂,扭曲死亡的秩序……”奥比图斯的低语在空荡的王座间回荡,听不出喜怒,只有纯粹的对“异常”的审视。“亵渎之地……你们的技术,又一次触及了不应被凡物触碰的领域。”
他并未动怒,也未曾立刻降下神罚。死亡是绝对的,但过程并非一成不变。这种“复活”技术,在他漫长的神生中并非首见,但如此高效、且似乎能量。
(基于战争议会敢于让核心成员执行高风险任务的底气)的,实属罕见。这引起了这位执掌死亡秩序的古神真正的“兴趣”。他在维克多的真名上,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标记”。这不是诅咒,而是一个坐标,一个观察点。他想知道,这种逆天而行的“复活”,究竟需要付出何种代价?其极限又在何处?这扭曲生死的技术,最终会将使用者引向何方——是真正的永生,还是……某种比彻底消亡更可悲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