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吟唱,亦无光华闪耀,周围的水元素便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般悄然响应。一片朦胧的水汽自地面升腾,迅速将两人的身影包裹、模糊,并非完全隐形,却巧妙地扭曲了光线与气息,使她们与周围摇曳的树影、氤氲的林雾完美融合。这是对水元素极高层次的运用,并非隐身魔法,却达到了近乎“视觉欺骗”与“气息隔绝”的效果,除非拥有远超芙宁娜的实力或特殊的侦测手段,否则极难被发现。
就在她们的身影融入环境后不到半分钟,数道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结界内侧的边缘。他们身着精灵风格的轻甲,手持长弓,眼神锐利,正是翡翠林地的巡逻队。为首的小队长警惕地扫视着结界外那片区域,眉头紧锁。
“刚才结界波动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很轻微,但确实是‘叩击’。”他低声对同伴说道,目光如鹰隼般逡巡,“奇怪,什么都没有。是误触?还是……”
另一名精灵队员仔细感知着周围,摇了摇头:“没有残留的魔法痕迹,也没有陌生的气息。只有……很纯粹的自然气息。” 他语气带着困惑。巡逻队谨慎地探查了半晌,最终一无所获。
“可能是某种大型林兽无意间靠近触发了结界反应。”小队长最终做出了判断,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最近结界被长老和族长们加固后,敏感了不少。保持警惕,继续巡逻吧。”
队员们低声应和,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林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远去,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的鸟鸣,芙宁娜才缓缓撤去了水元素的伪装。两人的身影重新清晰起来,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闷。
希雅依旧低着头,沉默地看着那道无形的壁垒,肩膀微微垮下。家就在眼前,却被一道冰冷的意志拒之门外,这种滋味远比任何魔兽的利爪更让人心痛。
结界旁的水汽缓缓散去,芙宁娜与希雅的身影重新凝实,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失落与一丝冰冷的决绝。希雅翠绿的眼眸中,那抹受伤的神色逐渐被一种深切的悲哀所取代,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故乡林地,缓缓转过身。
“我们走吧,亲爱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家了。”
芙宁娜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希雅的手,用行动表示支持。她理解希雅此刻的心情,那道夹杂着圣洁白光的结界,如同一声冰冷的宣告,割裂了希雅与过往的联系。
就在两人准备悄然离去,将这片承载着希雅童年与回忆的森林留在身后时,结界内部,距离她们不远的一棵巨大银杉古树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压抑激动情绪的呼唤:
“希雅……是我的小希雅吗?”
那声音苍老而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希雅猛地回头,芙宁娜也循声望去。
只见古树后,一位身着朴素长老袍、手持古木法杖的老精灵缓缓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面容慈祥,此刻却写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眼中蕴含着激动、担忧、愧疚与深深的关切。正是希雅的祖父,长老萨西恩。
他并非通过结界正式通道出来,而是借助这棵与他生命相连的古树,进行了一次极短距离的、类似“木遁”的转移,避开了可能存在的监视。
“爷爷!”希雅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又停在结界边缘,不敢逾越那道无形的界限,眼眶瞬间红了。
萨西恩长老快步走到结界内侧,隔着那层无形的屏障,贪婪地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孙女,声音哽咽:“好孩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还好吗?”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希雅,确认她安然无恙,甚至气息比离开时强大了不知多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我很好,爷爷。”希雅用力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您呢?大家呢?”
“我们都还好,至少表面上是……”萨西恩长老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芙宁娜,微微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节,“芙宁娜大人,感谢您对希雅的照顾与庇护。老朽……代她过世的父母,感谢您。”
芙宁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语气平和:“萨西恩长老,不必多礼。希雅是我的伴侣,守护她是我的责任。”她湛蓝的眼眸扫过那道结界,“看来,林地如今有了新的‘规矩’。”
萨西恩长老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芙宁娜大人明鉴……艾欧娜冕下复苏后,为了整合力量,应对风神教会日益加剧的渗透和压力,不得不……明确立场。这道结界,由她亲自加持了‘自然之愈’与‘净化’的神力…任何…任何非族内的人林皆不可进入。”萨西恩长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水,彻底浇灭了希雅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看着爷爷苍老而愧疚的面容,又看向那道散发着排斥气息的结界,心中的悲伤渐渐沉淀为一种清晰的认知——回家的路,确实已经被一道无形的、名为“立场”和“现实”的高墙所阻断。
“所以,艾欧娜大人她……”希雅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努力维持着平静,“彻底将我们,将芙宁娜,视为需要被‘净化’或至少是‘隔绝’的存在了,是吗?”
萨西恩长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才睁开,低声道:“孩子,神明的意志,尤其是涉及信仰与阵营的抉择,并非总是温情脉脉。艾欧娜冕下需要向风神教会、向所有苏醒的众神、向她麾下所有惶惑不安的自然眷属表明,她执掌的是‘自然’的秩序,而非‘渎神’的混乱。你们的身份……尤其是芙宁娜大人的存在,对于刚刚复苏、亟需稳固神座的她而言,是一个难以处理的‘变数’。将你们拒之门外,是她目前能做出的、对翡翠林地最‘安全’的选择。”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地看向芙宁娜:“芙宁娜大人,请您理解,这并非针对您个人。艾欧娜冕下私下曾对老朽表达过对您助其复苏的感激,也曾坦言您的力量深不可测,令她敬畏。但公开的立场……她必须如此。”
芙宁娜神情淡然,对此不置可否。她轻轻捏了捏希雅的手,示意她不必为此动怒或过于伤心。“立场之争,本神见得多了。倒是你,萨西恩长老,冒险出来见我们,不怕引来非议?”
萨西恩长老脸上露出一丝坚毅:“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见自己的孙女,何惧之有?只是无法让你们进来,也无法随你们离开……是老朽无能。”他的眼中满是愧疚,随即又急切地问道:“希雅,你们这次回来是……?”
“我们只是路过,想回来看看您和大家。”希雅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想让爷爷更加担心,“我们要开始一段漫长的旅行,去大陆各处游历。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强了,而且……有芙宁娜在身边,我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