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精明的店主亲自过来招呼,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芙琳女士,西尔维亚小姐,想来点什么?我们今天的特色是秘制鹿肉炖锅,用了森林里的香草和独家酱料,慢火炖了整整一下午,保证入味!主食有刚出炉的黑麦面包,或者燕麦粥。”
“就来两份炖锅,配黑麦面包。”芙宁娜优雅地吩咐道,语气自然得像一位真正的、见多识广的旅行贵族,“另外,有什么推荐的佐餐饮品吗?不要酒精度太高的。”
店主很快端来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炖锅和一大壶深紫色的野莓果汁。粗陶碗里,浓稠的酱汁包裹着大块炖得软烂的鹿肉,夹杂着胡萝卜、野葱和不知名的根茎,散发着诱人的咸香与草本植物的清新气息。旁边篮子里的黑麦面包烤得外皮微脆,内里扎实。
“请慢用!需要添面包的话随时叫我。”店主笑着退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芙宁娜拿起木勺,饶有兴致地舀起一勺炖肉,轻轻吹了吹,送入唇间。她细嚼慢咽,那双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品评。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香料运用得颇为大胆,鹿肉的腥气被完美去除,只留下浓郁的肉香和香草的芬芳,虽然远不如枫丹宫廷料理精致,却别有一番粗犷扎实的风味。
“味道尚可,火候掌握得不错。”她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希雅点评道,仿佛一位真正的美食家,“至少比我们路上吃的干粮和烤菌菇要丰富得多。”
希雅学着芙宁娜的样子,小口尝了尝炖肉和面包。对于习惯精灵清淡饮食的她来说,这味道有些过于浓厚,但确实能补充体力。她更感兴趣的是那杯野莓果汁,酸甜的滋味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
“果汁很好喝。”希雅轻声说,心情似乎也因为这简单的美味放松了些许。
两人安静地用餐,与周围稍显喧闹的环境形成微妙对比。芙宁娜姿态优雅,即使使用粗糙的木制餐具,也仿佛在参加一场高级宴会,吸引了不少隐晦的目光。希雅则尽量降低存在感,小口吃着食物,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对话。
“…听说北边打得更激烈了,帝国动用了‘破城锤’军团,还是没能攻破渎神者的外围防线…”
“…那些铁疙瘩(指泰坦)太难缠了,还有那头该死的龙…”
“…风神教会这次是铁了心要‘净化’了,据说连苦修团都出动了…”
“…小声点!别提那个精灵…听说她跟那个新神在一起,厉害得很…”
当听到“精灵”和“新神”的字眼时,希雅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芙宁娜立刻察觉到了,在桌下轻轻用脚尖碰了碰希雅的靴子,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在说“无需在意”。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明显是冒险者打扮的人提高了嗓门,话题似乎转向了更“本地”的事情。
“嘿,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黑橡木’小队在森林西边那个废弃矿坑栽了跟头!”
“怎么了?又冒出什么难缠的魔兽了?”
“不是普通的魔兽!像是…被什么黑暗力量腐化了的地底生物,力气大得吓人,还带着一种让人发疯的低语…‘黑橡木’差点全军覆没!”
“矿坑?是那个据说连通着古老矮人遗迹的地方?教会不是早就警告过不要深入吗…”
“悬赏还挂在那儿呢,清理矿坑的威胁,报酬可不低!就是没人敢接…”
听到“矿坑”、“腐化”、“矮人遗迹”这些词,芙宁娜用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希雅也抬起头,翠绿的眼眸中带着询问看向芙宁娜。
“看来,我们这个‘落脚点’,也不全然是无趣的。”芙宁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唇角微勾“
不过可惜我们不在这里待多久,这边距离我们的第二站还挺远的。这等‘小麻烦’,就留给本地的勇士们去解决吧。”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将那听起来颇为危险的任务置于无关紧要的位置。对她而言,那所谓的“腐化”与“低语”,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扰动,远不如规划中的无尽之海与极北冰原值得关注。
希雅点了点头,理解了芙宁娜的意思。她们是旅人,是过客,目标是远方的风景,而非卷入当地的纷争。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炖锅,只是心中那份对未知的好奇,被悄然勾起了一丝。
用餐完毕,芙宁娜示意店主结账,并多付了几枚铜币作为小费。店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声感谢。
回到二楼的“翠羽间”,关上门,将楼下的喧嚣隔绝。希雅走到窗边,望着夜幕中繁星点点,以及远处风神教堂那在夜色里如同沉默巨兽般的轮廓。
“芙宁娜,”她轻声唤道,用了真名,在这私密的空间里,“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冒险家协会吗?”
“嗯,”芙宁娜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注册个身份,打听一下更准确的路况和消息,然后我们就继续上路。这片森林,这个小镇,终究只是我们旅途中的一站。”
她的声音温柔而笃定,驱散了希雅心中因通缉令和外界纷扰而产生的一丝阴霾。希雅放松地靠进芙宁娜怀里,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
夜色渐深,青风镇的喧嚣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只余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风吹过窗棂的细微呜咽。“林间旅人”旅店二楼的“翠羽间”内,油灯的光芒被调到最暗,在墙壁上投下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希雅坐在梳妆台前(虽然只是简陋的木台,配着一面模糊的铜镜),解开了束发的发带,淡金色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散下来,映着昏黄的灯光,仿佛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看着镜中自己带着些许疲惫,却又因今日种种而眼神清亮的倒影,轻轻叹了口气。
“累了?”芙宁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褪去了那件装饰性的皮质外甲,只穿着丝质的贴身衬裙,银白的长发松散地垂着,赤着双足,步履无声地走到希雅身后。她的手自然地搭上希雅的肩头,指尖微凉,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希雅向后靠了靠,将头倚在芙宁娜的小腹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清凉与安宁。“有一点。”她轻声承认,“不只是身体……心里也有些乱。爷爷的样子,那道结界,还有……楼下的通缉令。”尽管芙宁娜表现得浑不在意,但那画像和“渎神者”、“重赏”的字眼,还是像一根细刺,扎在了她的心里。
芙宁娜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希雅的长发,动作缓慢而带着某种韵律。“不必为已然发生和无法改变的事情烦忧,我的小精灵。”她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像夜风拂过寂静的水面,“萨西恩长老的心意,你已收到。翡翠林地的立场,我们也已看清。至于那些躲在阴影里,只敢靠悬赏令吠叫的家伙……”她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他们连让你皱眉的资格都没有。”
她弯下腰,从背后环抱住希雅,下巴轻轻搁在希雅的头顶,看向镜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现在该休息了,明天结束考核之后还还要继续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