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在铁轨上轰鸣前行,车轮与钢轨摩擦出刺耳的尖啸,车身摇晃着穿越漆黑的山洞。洞壁上水珠滴落,映照着车厢内摇曳的灯影;魔法素精炼引擎喷吐的蓝烟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尾迹,渐渐消散在山风中。最终火车减速停靠在鲁尔镇的站台上,刹车片发出低沉的金属哀鸣,车厢门滑开,一股混杂着魔法素特有的消毒水味与汗臭的热气涌了出来。
戈弗灵列车长的声音从扩音器里爆出来,又尖又冲,还带着明显的厌烦,音调拉得老长,像是故意折腾人:“到站完毕,乘客有序下车!要是发生踩踏,先确认你是不是第三戈弗灵铁路公司的VIP——不是的话我们可不赔!还有,你们下车后落下的东西,全算公司财产,包括孩子!有问题打热线yisanyisisansan——”说到后面突然加速,成了一串嗡嗡的噪音,末了又补上句,“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乘客们蜂拥而出,行李箱和包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杂乱的脚步声在月台上撞来撞去。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远处的镇灯闪闪烁烁,投下老长的影子。混乱的队伍末尾,两个佩刀的身影慢慢走出来——光是腰间那隐隐透着锋芒的刀,就让周围人本能地往旁边躲,不敢靠近。
矮人站员索林坐在检查台后,负责核对每个入境者的资格,看他们能不能进鲁尔镇。他眼睛布满血丝,胡子乱糟糟的,显然早烦透了这份工作。这会儿他正想甩开一个黑发侏儒,那家伙没完没了地讲着祖母怎么遇上祖父的事,声音嗡嗡的跟蚊子似的。“够了!下一个!”索林猛拍桌子,震得墨水瓶都晃了晃。
侏儒眨眨眼,一脸懵:“可我还没说我曾祖父和我——”话没说完,索林又拍了次桌,声音跟打雷似的:“我说下一个!”侏儒嘀嘀咕咕骂了两句,从垫脚的椅子上跳下来,拉着行李慢吞吞走了,身后还飘着一串不满的碎话。
索林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新的登记册:“名字。”
“凯撒·科利尼厄斯。”“莉薇娅·卡里鲁斯~”
这名字和姓氏太少见,索林忍不住抬头,眯着眼打量两人。男人穿件没多余装饰的白色风衣,竖排黑纽扣把布料收得贴体,利落的轮廓衬得人又紧致又警觉。高高的领子遮完了鼻梁以下,左边斜刘海盖着左眼,只露右眼,透着股冷劲。腰间挂把银剑,藏在皮鞘里,还能隐约感觉到金属的凉意。
女人则完全是另一种活泛劲儿:甜脸上嵌着豆豆眉,黑色齐刘海剪得整整齐齐,刚盖过眉毛,发梢微微卷着;两侧各垂一缕长鬓发,用红绳结系着,风一吹就轻轻晃。上身是白紫相间的紧身短衬衣,外面套件绣着红色北斗七星图的白外套,胸口系个黑领结,把身段衬得很利落。腰间别着把挂铃铛的太刀,一动就叮当作响。
索林皱紧眉头——这两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职业是什么?来干嘛的?”
凯撒俯身盯着矮人,声音平静却带着压迫感:“我们是法师,来做地质考察。”
索林立刻反驳,声调都拔高了:“你当我瞎?”他收起登记册,抱臂在胸,“哪门子法师带剑啊?你们的法杖呢?法师帽又去哪了?”
凯撒答得没半点犹豫:“那你的啤酒桶和镐子又去哪了?矮人。”
索林“啪”地又拍了桌,桌上的水杯跟着晃,水面荡起涟漪:“首先!我们种族叫达维(Dawi),用你们人类的话讲是地底探险家!其次,你再敢跟我扯有的没的,我马上让你滚回去!”他脸涨得通红,胡子都在抖,眼睛死死盯着凯撒,跟随时要挥拳似的。
凯撒的嘴角在领子底下微微往下撇,露出来的右眼眯了眯,透着点不悦,但很快调整了语气,平稳中带了丝讥讽:“我们是星辰之眼的大贤者灵攸子·盖娅女士的学徒,也是星辰之眼的术士。”他从风衣内兜掏出两张镶银边、印着星辰符文的术士证,递给索林。证件上的水印在光线下轻轻闪,索林确认没问题,草草扫了两眼就塞回去:“早把证拿出来不就完了……”声音低低的,满是疲惫的抱怨。
凯撒把头微微偏向一边,右眼瞥向月台远处:“你也没找我们要啊。”话很短,空气里瞬间凝住点尴尬——风扫过站台,卷起几缕尘土。
索林沉默了会儿,揉了揉胡子,深吸一口气:“算我倒霉。入境理由和带刀原因呢?”他眼睛死死盯着两人腰间的武器,语气里满是警惕,手指还在桌上敲着,发出有节奏的闷响。
凯撒继续开口,领子底下的嘴唇动着,却看不清完整唇形:“你知道吗?上个月刚有伙假扮法师的盗匪,拿假法杖骗了另一个镇子。所以从那之后,我们就反着来——能穿得不像法师,就绝不往法师样穿。”他比了个手枪的手势,腰微微斜着,身体往前倾了倾,露出来的右眼眨了下,带着点玩味,“我想你这么聪明尽责的达维,肯定早等着我们说这个对吧~”
索林愣了愣,脑子飞快转着——矮人的自尊心可容不得轻视。他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胡子跟着晃:“没错,你们合格了。”声音硬邦邦的,却掩不住尴尬,眼睛避开凯撒的目光,转向登记册。
莉薇娅见状赶紧插话,甜脸上绽开笑,豆豆眉轻轻扬着:“听说聪明睿智的矮人都有漂亮的胡子,您这胡子油光锃亮的,平常肯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先生吧?”她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竖起一根手指,鬓发上的红绳结轻轻摇,“而且都快中午12点了,我们身后队伍还老长,您肯定不想让他们等太久对吧?”她声音轻快,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身后的队伍立刻跟着附和:“对啊!好了没啊?”“我急着上厕所!”“我的脚!”抱怨声此起彼伏,人群开始躁动,脚步声在月台上乱成一团。
索林眼睛猛地睁大——中午12点!他的午休时间快到了!
他赶紧抓起笔,在通行证上飞快签字,墨迹都没干就递过去:“欢迎来鲁尔镇,下一个!快点!不然食堂又要被那群哥布林挤满了!”动作慌慌张张的,手掌用力按印章,震得桌子都微微颤。
凯撒接过通行证折好塞兜里,两人转身离开,脚步稳稳地穿过月台。走远后,他轻嗤一声,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满:“一边让别人尊称达维,转头就叫自己戈弗灵同事哥布林。”右眼透着轻蔑,风衣下摆在风里轻轻飘。
莉薇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手劲大得很——凯撒被拍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眨眨眼,鬓发晃了晃,铃铛响得清脆:“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不管谁都这样。”
两人推开一间博物馆的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尘土和老木头味。博物馆不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进去就让人觉得舒服。阳光从高处的天窗透下来,穿过磨砂玻璃,变成柔和的光晕,均匀铺在打磨光滑的橡木地板上——地板上能看见淡淡的岁月纹路,像是记着无数来访者的脚印。墙壁刷着米白色的漆,墙角摆着几株常春藤,藤蔓顺着墙蜿蜒,绿油油的,给安静的空间添了点生气。
展厅中央整齐摆着几个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各式仿制的罗马风格器物:青铜盔甲、雕花匕首、刻着拉丁铭文的石板,每一件都擦得干干净净,映着天窗的光。柜子旁边立着小小的说明牌,字写得工工整整,记着每件展品的“来历”——虽说都是赝品,却看得出来用了心。角落里,一个老旧的木质书架上摆着几本泛黄的书卷,书脊上的烫金字母在光线下轻轻闪。空气里偶尔飘来一缕不知道哪来的花香,混着蜡烛燃烧后的余味,让人觉得宁静,却又隐隐有点不安。
凯撒站在一尊罗马英雄奥勒留的雕像前,手里拿着灵攸子给的任务照片,目光在照片和雕像间来回扫。他右眼微微眯起,瞳孔里闪过一丝寒光:“不是这个。”声音低沉,带着点不屑,手指轻轻敲着照片边缘,指尖在纸面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
莉薇娅凑近展示柜,纤细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摸,动作柔柔的,跟触摸真宝贝似的。她豆豆眉微微皱着,鬓发上的红绳结跟着动作晃,腰间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嗯,细节差太多了,尤其是腹肌和腿部肌肉。”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认真,目光在雕像上细细打量,“罗马人讲究协调,而且只用最好的大理石雕刻,这个明显是劣质货。”她指着雕像表面,指尖在空气里划了道弧线,“你看这纹理,粗糙得跟风化的砂岩似的,根本没有优质大理石那种丝滑的光泽。”
凯撒下意识拉高了点领子,带着丝烦躁,露出来的右眼扫过展厅,像是在找其他线索。“话说,情报不该去酒馆或者当地冒险者公会问吗?”莉薇娅转头问他,一缕黑发从肩头滑下来,铃铛又响了声。
凯撒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银剑“星噬”——剑鞘上的星辰符文在光线下泛着微光:“一帮酒鬼能知道什么?而且我们要回收遗物的事,要是让公会知道了,又得节外生枝。”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右眼微微眯起,透出股冷冽的警惕。
就在这时,侧门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还伴着拐杖敲地板的清脆节奏。一个老人从门后走出来,右腿是木质假肢,走得有点蹒跚,却很稳。他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满是岁月的皱纹,眼里却带着点温暖的笑意。身上穿件灰色粗布外套,袖口磨得发白,胸前别着枚铜质徽章,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罗马鹰形图案。“哦……来客人了,欢迎欢迎。”声音沙哑却亲切,像是好久没跟人说话,带着点惊喜。
莉薇娅立刻转头,甜笑绽开,豆豆眉轻轻扬着:“老人家,早上好!”声音像股活力,一下子冲进安静的展厅。
凯撒微微点头,语气平稳却带着试探:“您好,请问这尊雕像怎么看着有点奇怪?”右眼盯着老人,目光锐利得像刀。老人扫过两人,笑容里带了丝自嘲:“所谓的博物馆,其实是镇上人为了安慰我,特意建的。”
莉薇娅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动作轻快得像个孩子:“那也很厉害啊!是您一个人打理的吗?”声音里满是好奇,黑色长发跟着动作晃,铃铛响得清脆。
老人摇了摇头,目光柔和却带着犹豫,扫过凯撒和莉薇娅,像是在掂量该不该接着说:“其实还有个孙子,但是……”声音低了下去,拐杖在地上轻轻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敲在某个没说出口的秘密上。
凯撒的右眼微微眯起,领子底下的嘴角隐约绷紧,声音平静却带着追问:“但是?”风衣下摆在站立时轻轻晃,目光锁定老人,像是想从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读出更多隐秘。
老人拄着拐杖,假肢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他抬起头,眯起那双昏花的老眼,打量着两人周身隐约散出的魔法气息:“您们是……法师吧?虽然我老眼昏花,但还是能感觉到你们身上的气质。”声音沙哑,带着试探。
凯撒默默点头,露出来的右眼寒光一闪,没多说话。
老人像是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脸上露出释然的笑:“这样啊……那跟我来吧。”他转过身,拐杖敲地板的节奏领着两人,穿过展厅侧门,进了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光线柔和,桌上的煤油灯摇曳着,投下温暖却斑驳的影子。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地图和素描,桌上堆着旧书和散乱的笔记,空气里飘着墨水和陈纸的淡味,角落里的木椅上铺着褪色的垫子,满是岁月的痕迹。
保罗颤巍巍拉开桌子抽屉,抽出一张褪色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群考古队成员,穿得满是尘土的探险服,背景是崎岖的山地和旧挖掘工具。“我叫保罗·乌尔奇,以前是个考古队的。”他把照片平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抚过边缘,目光沉了进去,像是回到了过去,声音低沉又缓慢,“几十年前我们来这儿,想发掘一个罗马法师的陵墓,但是……失败了。”语气渐渐变重,眉心皱紧,假肢在椅子底下轻轻动,发出细微的木头摩擦声,“大部分人都死了,包括我儿子。我是唯一的幸存者,镇上人看我可怜,专门给了我间屋子用,所以……”他抬起手,摸了摸办公室的柱子,指尖在粗糙的木纹上蹭着,眼睛微微湿润,“就算是假的也好,我也想有个博物馆,证明曾经队友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
凯撒点点头:“嗯,节哀。”
莉薇娅的目光则转向保罗身后的墙——那里挂着幅油画,画里的年轻人拿着考古工具,笑得很明朗。她微微前倾,黑发从肩头滑落,豆豆眉轻轻扬着:“您之前说到您的孙子……”
保罗坐回椅子上,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转向窗外,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犹豫:“其实……在你们之前,已经有法师来过了。”
凯撒的右眼微微睁大,领子底下的嘴角隐约绷紧,声音里透出意外:“还有人?”风衣袖口微微收紧,手指无意识地轻敲腰间的“星噬”,目光锁定保罗的脸,像是要捕捉老人话语里的每一点细微颤动。
保罗点点头,动作又慢又沉,假肢在椅子底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眼睛转向那幅油画,目光陷了进去:“对,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是当年唯一的幸存者,想让我带路。可我都这么老了,哪能干得了这个……”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拐杖柄在手里轻轻转,“但我孙子不一样。”他手指指向油画里的年轻人——画中的笑容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生动,却带着点遥远的忧伤,“塔尔斯是个好孩子,跟他父亲一样……所以他一直想探索那座陵墓,想为他父亲、也为我找回点慰藉,还有真正的遗物。”保罗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手颤巍巍地画起路线,笔尖在纸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线条虽歪歪扭扭,却很清晰,像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路。
保罗一边画,一边接着说,声音越来越沉,眉心皱成一道深沟:“可都过去三天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把年纪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要是连他也出事了……”话没说完就卡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顺着皱纹滑下来,在煤油灯的映照下闪着微光,滴在纸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办公室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窗外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却驱不散这突然涌来的悲伤。
莉薇娅赶紧上前安慰,甜脸上满是关切,豆豆眉轻轻皱着,伸手轻轻拍保罗的肩:“说不定他们只是暂时迷路了呢。”声音柔柔的,鬓发上的红绳结映着光影。
凯撒低头看着老人手里的路线图,右眼在领子的阴影下眯着,仔细扫过那些弯曲的线条和标注的标记:“……要我们去帮你找吗?”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隐约的决心,风衣下摆在站立时轻轻晃。
保罗抬起头,泪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双手微微颤抖:“可以吗?”
凯撒转向窗外,目光投向鲁尔镇的街道,午后的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斑斓的光点:“反正我们也要去那片陵墓,顺便找找也没什么……”
莉薇娅推了推凯撒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明明是想帮忙,还找借口掩饰的傲娇凯撒,也挺可爱的嘛。”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豆豆眉扬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凯撒轻轻推开莉薇娅,右眼瞥了她一眼,声音里带着点恼羞:“谁是傲娇啊。”动作快却不粗暴,领子底下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冷峻。
保罗把地图递给凯撒,手指在纸上轻轻停了停,像是交付一份重托:“那就麻烦你们了……事到如今,遗物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求你们能把塔尔斯带回来!”声音颤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办公室的煤油灯火苗跳动着,投下长长的影子。
凯撒接过地图,领子底下的表情完全看不见,声音坚定却低沉:“我明白了,一定会带回来的。”两人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在地板上回荡出轻微的节奏,门轴吱呀一声,午后的光线涌了进来。
老人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声音里带着急切:“瞧我这记性!还有件事“
凯撒转头,右眼寒光一闪。“怎么了?”
保罗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窗外,声音中透出警告。“我记得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法师也来找我,但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陵墓前的那片森林是魔法森林他就走了。你们要多注意,那个法师你们也多留意下!”他的手指紧握拐杖,假腿微微移动,像是回想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莉薇娅点点头,甜美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认真。“老人家保重。”然后,两人推门离开,办公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留下保罗独自坐在椅中,目光再度转向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未散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