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色的光芒如同不应存在于此世的鬼火,在深邃的黑暗中蜿蜒、流淌。
那座完全由纯粹能量构筑的藤蔓之桥,横跨在三米宽的漆黑裂隙之上,散发着柔和却异常诡异的光晕,将周围锈蚀冰冷的金属甬道映照出一片令人心底发毛的绿意。细密的能量藤蔓彼此交织、缠绕,形成了看似坚韧、实则虚幻的桥面,末梢如同活化的触须般微微摆动,散发着与地下花园同源、却更加浓烈刺鼻的甜香。
“这……这是……”雷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甚至可以说是亵渎常理的一幕,连手中的冰斧都忘了放下,脸上那道狰狞的旧疤在绿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扭曲,“莉娜……你……你到底……”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以及一种…本能的恐惧。
莉娜!那个一直以来温和、专业、甚至有些怯懦的观测员,竟然能…凭空创造出这种东西?!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艾拉的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攥紧了手弩,看向莉娜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无法抑制的恶寒。莉娜脸上那近乎狂热的专注表情,让她想起了在新伦敦街头偶尔见过的、那些彻底失去理智的狂信徒!
“别愣着!这能量形态极不稳定!”奥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他的机械臂探灯光柱死死锁定着桥面,传感器红光疯狂闪烁,“扫描显示能量正在快速衰减!她撑不了多久!这是我们唯一的路!”
唯一的路……艾拉看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裂隙,又看了看身后那早已锁死的金属门。奥森说得没错。他们被困在了这里。要么冒险踏上这座由一个可能已经“非人”的队友创造出来的诡异之桥,要么…就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体力耗尽,或者被那个蛰伏的蓝色能量场彻底吞噬。
没有选择。
艾拉搀扶着莉娜,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剧烈的颤抖,以及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传来的、如同冰块般的寒意——与桥体散发的“温暖”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莉娜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嘴唇甚至泛起了青紫色,但她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那座藤蔓之桥,里面充满了某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
“……快……过去……”莉娜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巨大的力气,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时间紧迫,绝望如同绳索般勒紧了每个人的脖颈。
“雷克!你最重!先过去!快!”威尔逊虚弱的声音催促道,他显然也意识到了此刻除了冒险别无他法。
雷克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多问,将冰斧插回腰间,双手紧握,带着一种赴死般的沉重,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座散发着绿光的能量藤桥。
“滋……”
他的靴底接触到桥面的瞬间,发出如同热铁落入冷水般的轻微声响。桥面微微下沉,构成桥体的能量藤蔓如同受到了刺激般,光芒瞬间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扭曲?雷克的脚下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绿色符文在快速生成又湮灭,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香,几乎令人作呕。
“……感觉…像是踩在沼泽里的烂泥上…”雷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和警惕,“滑得要命!而且…有东西想往我靴子里钻!”他快速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吸力对抗。“桥身在晃!但…暂时没断!快跟上!我感觉它撑不了多久!”
奥森立刻将昏迷的威尔逊队长更稳地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也踏上了藤桥。他的机械臂起到了很好的平衡作用,但他的表情也异常凝重,显然对脚下这种非逻辑、非物理的存在充满了排斥。
“艾拉,扶紧我。”莉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急切?
艾拉咬了咬牙,搀扶着几乎虚脱的莉娜,也踏上了这座令人不安的桥。脚下的触感确实如同雷克所说,柔软、湿滑、粘腻,带着诡异的弹性,仿佛踩在某种巨大活物的内脏组织上。那看似温暖的绿光包裹着她们,却带来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融化其中的、令人窒息的“亲切感”。艾拉能感觉到胸口的“东西”(种子)在这绿光中变得异常躁动,似乎在发出强烈的警告和排斥!她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份“浸润”,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座该死的桥!
她搀扶着莉娜,几乎是将她半拖半抱地,一步一步挪向对岸。她能清晰地听到莉娜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她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满足般的、极其轻微的…喟叹?
终于,在桥面开始剧烈闪烁、能量藤蔓变得稀薄透明、甚至发出如同玻璃碎裂般“咔嚓”声的前一刻,她们踉跄着踏上了对岸坚实的金属地面!
几乎就在艾拉和莉娜离开桥面的瞬间——
“嗡!”
那座横跨裂隙的翠绿色藤蔓之桥,如同耗尽了能量的幻影般,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瞬间溃散!化作了漫天飞散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绿色光点,然后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残留的甜腻气息如同毒药般久久不散。
莉娜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软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她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依旧保持着勾勒符号的姿态,只是身体已经冰冷得如同尸体,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莉娜!”艾拉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查看她的状况,心中却充满了后怕和一丝…解脱?至少,那座桥消失了。
“……生命体征…极度危险…”奥森已经将威尔逊队长暂时安置在墙边,转而用扫描仪对准莉娜,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冰冷,“能量透支…精神力场濒临崩溃…而且…她体内的寒冰能量…似乎因为刚才的能量爆发…被暂时压制了?但…也刺激了某种…更深层的异化反应…建议…将其列为潜在威胁目标,保持距离。”
艾拉看到,莉娜苍白的脸颊上,那些极其细微的、如同叶脉般的翠绿色纹路,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如同活物般,正在极其缓慢地…向她的眼角和太阳穴蔓延?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雷克的声音打断了艾拉的惊骇,他已经走到了前方甬道的拐角处,正警惕地向内张望,“前面…好像快到头了!光线不一样!”
艾拉抬起头,压下心中对莉娜的恐惧和担忧。奥森探灯的光柱也照向了那个方向。
甬道似乎在这里走到了尽头。前方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略微宽敞一些的平台?平台边缘似乎连接着某种…更加巨大的结构?而且…前方似乎有光?不是探灯的白光,也不是植物的绿光,而是…一种…冰冷的蓝色光芒?
奥森将昏迷的莉娜也背负起来——他现在如同一个移动的重装堡垒,同时背负着两位失去行动能力的队友,机械臂因为负重而发出轻微的过载声。雷克则重新拿起冰斧,走在最前方警戒,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刚才的恐惧和不安发泄出来。艾拉紧随其后,心中充满了沉重和茫然。
这个小队…还能走多远?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穿过最后的拐角,眼前的景象让艾拉再次屏住了呼吸。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金属平台边缘。平台如同悬空的阳台,直接嵌入了竖井的井壁之中。而在平台的正前方,下方约十米处,就是那个散发着冰蓝色光芒、如同凝固星海般的巨大能量场!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但眼前的景象,却比之前在上方看到的更加…震撼,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从这个角度,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那蓝色能量场内部的结构。那些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围绕着无数根如同冰晶棱柱般、从能量场核心那个“黑点”向外放射状延伸的……巨大蓝色晶体结构在旋转!
整个能量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极其庞大、极其复杂的……某种……非人造物的能量核心?!或者说…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脏?!其精密和宏伟程度,远超艾拉(林天明)所能想象的任何科技或魔法造物!
而更让艾拉感到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在这个半圆形的金属平台上,靠近能量场的边缘位置,散落着……一些东西。
一些……人形的轮廓。
它们如同被时间遗忘的雕塑般保持着各种姿态——有的似乎正伸出手臂,绝望地试图爬离那蓝光;有的则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头颅,仿佛在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还有的则如同朝圣般,虔诚地伸向那片冰冷的深蓝……
它们并非冰雕,也不是石像。
它们的材质……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彻底金属化了?!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如同铅灰色金属般的质感,表面布满了如同锈蚀般的斑驳痕迹,甚至还能依稀辨认出他们生前穿着的衣物(大多是旧时代的工装或探险服)的轮廓,如同被直接浇铸在了金属之中!
平台上,散落着数十具这样的人形金属“雕塑”!他们如同误入神域的凡人,被那冰冷的力量永远定格在了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刻!
而这些“雕塑”的姿态,无一例外,全都……面朝着中央那片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死亡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