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收回视线后，慕君然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而与此同时，只有宋栀予能看到的，悬浮在慕君然上方的那个虚拟显示屏上，数字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慕君然信任度：-34】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变化，但好歹……是升了，不是么？
宋栀予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早餐就在这种诡异又略带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莫雷有事离开，莫冉被叫去修炼，莫风莫林也灰溜溜地跑了。
餐厅里只剩下宋栀予和准备起身离开的慕君然。
“小哥哥！”
宋栀予连忙跳下椅子，小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笑容灿烂。
“你要去哪里呀？可以带我去玩吗？”
慕君然脚步不停，绕过她，只留下一句冷淡的话。
“没空。”
看着他毫不留恋离开的黑色背影，宋栀予鼓了鼓腮帮子。
啧，真难搞。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可爱又“懵懂”，还总是“无意间”帮你怼人的小挂件呢？
宋栀予握了握小拳头，斗志昂扬。
她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个-34，变成正数才行！
第一步，就先从……当个合格的“小尾巴”开始吧！
慕君然腿长步快，没一会儿就走出了餐厅。
宋栀予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在后面追。
“小哥哥！你等等我呀！”
前面的黑色身影没有丝毫停顿，甚至速度隐隐更快了些。
宋栀予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跑起来，终于在通往后面庭院的长廊拐角处，一把揪住了慕君然的衣角。
“呼……呼……小哥哥，你走太快了……”
宋栀予喘着气，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慕君然终于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放手。”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不！”
宋栀予抓得更紧了，还趁机把另一只小手也搭了上去，像只耍赖的小树袋熊。
“莫冉姐姐去修炼了，没人陪我玩，我就要跟着你！”
慕君然看着她那双因为奔跑和些许委屈而显得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冷漠的脸。
他试图抽回衣角，但宋栀予攥得死紧。
“我很忙。”
他试图讲道理。
他是真的不想和宋栀予扯上关系。
“你忙你的呀，我保证不吵你！”
宋栀予立刻保证，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就在旁边看着，绝对安静！我还可以帮你……帮你拿书！”
她看着慕君然另一只手里始终拿着的那本书，觉得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慕君然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这话的可信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僵持的寂静。
就在宋栀予以为他要强硬甩开自己的时候，慕君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过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这……这是默许了？
宋栀予心中一喜，赶紧迈着小步子跟上，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他反悔。
慕君然带着她来到了庭院后面一处僻静的竹林。
这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显得幽静而凉爽。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重新翻开了那本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书。
宋栀予谨守承诺，轻手轻脚地爬上一个石凳，双手托着下巴，真的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阳光勾勒着慕君然低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看得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本书。
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让宋栀予心里有些发酸。
在她设定的剧情里，慕君然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在这样的孤独和周围的恶意中度过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宋栀予一开始还能坚持，但小孩子心性，加上昨晚其实并没睡得太安稳（毕竟半夜有人潜入「不是」），坐着坐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小鸡。
慕君然虽然看着书，但余光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看到她那副困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他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终于，宋栀予支撑不住，脑袋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从石凳上栽下去。
一只修长的手及时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小脑袋。
触手是柔软的发丝和温热的皮肤。慕君然看着掌心下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和昨晚一模一样。
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又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哥哥……书好看吗……”
慕君然的手臂僵在半空。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行为古怪，目的不明。
她看似天真烂漫，却在早餐时三言两语就让莫风莫林吃瘪。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要跟着他，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
他应该推开她，或者干脆把她丢在这里不管。
可是……
看着她依赖地靠在自己手掌上的样子，慕君然最终还是没有动。
他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任由她靠着自己的手继续睡，另一只手重新拿起了书，目光却许久没有落在书页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竹林的宁静。
“喂！君然哥！你把我的妹妹带哪儿去了？！”
是莫冉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她修炼结束去找宋栀予，却发现人不见了，问了下人才知道跟着慕君然来了后院。
她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小径入口，当看到石桌旁的景象时，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个一向生人勿近、冷得像块冰的慕君然，居然……居然让宋栀予靠着他的手睡觉？！
而他自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书，仿佛手酸胳膊麻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慕君然听到动静，抬眼淡淡地瞥了莫冉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小声点”。
莫冉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放轻脚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哥……你……你转性了？”
慕君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动了动被宋栀予枕着的那只手，似乎想抽回来。
可能是动作惊扰了熟睡的宋栀予，她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小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嘟囔道。
“……别抢我的茉莉蜜奶……”
慕君然的动作再次停住。
莫冉看着这一幕，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某种促狭的笑意。
她凑近一点，用气音对慕君然说。
“哟，没看出来啊，我们冷面小少爷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慕君然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依旧沉默。
就在这时，宋栀予上方的虚拟显示屏再次悄无声息地浮现，上面的数字轻轻跳动：
【系统提示：慕君然信任度：-30】
虽然依旧是负数，但比起早餐前，已经悄无声息地涨了四点。
宋栀予在睡梦中，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满足的弧度。
也许，这块坚冰，并非毫无裂缝。
莫冉陪了慕君然一会儿之后便被莫雷叫过去处理一些莫家的生意上的事情，只留下慕君然和宋栀予继续留在竹林里。
莫冉被叫走后，竹林里愈发安静。慕君然依旧看着书，只是那只被宋栀予枕过的手，许久才缓缓收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
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趴在石桌上、换了个方向继续酣睡的小小身影。
不远处的竹林掩映后，两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边。
“哥，真要这么做吗？那玄铁块砸下去……”
莫林看着莫风手里那块乌沉沉的小玄铁，心里有些发怵。
这东西虽小，但分量十足，边缘也不算光滑，用弹弓射出去，力道绝对不小。
“怕什么！”
莫风不耐烦地打断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砸死那个野种才好！谁让那小丫头片子早上敢那么说话？跟那野种一伙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教训了！”
他早就看慕君然不顺眼了，一个外来户，凭什么占着莫家的资源？
还害得他们早上被大伯训斥！
现在又和那个看起来挺得宠的宋栀予凑在一起，更让他火大。
“可是……”
莫林还想再劝。
“闭嘴！没用的东西！”
莫风低骂一句，不再理会莫林，将那块小玄铁仔细卡在弹弓的皮兜里。
他眯起一只眼，拉紧皮筋，瞄准了慕君然的额角——
那里不容易致命，但砸中了也够他受的！
最好能砸他个头破血流！
而石桌旁，宋栀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发现慕君然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在看书。
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身上跳跃，安静得像个画卷。
她睡意未消，脑子里还懵懵的，只记得自己要当个合格的“小尾巴”。
于是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朝慕君然走去，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拿书，或者只是单纯地想靠近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