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士兵和循环播放的通告，宣告了极冬的彻底结束，也标志着风雪城这架战争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莫薇拉在采购物资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微妙的变化。
“艾琳奶奶，这个金币您不收了吗？”她看着面包店老板娘推回的王城金币，疑惑地问。
“小姑娘，不是我不收。”老太太指了指篮子里所剩无几的面包，压低了声音，“是我早上去面粉行进货时，那边的老板不收这钱了。他说这玩意儿快花不出去了，只认魔法水晶或者以物易物。我也是没办法呀。”
莫薇拉若有所思，掏出魔法水晶付了账。她心里咯噔一下：莎姐店里可还收着不少王城货币呢。
“你们，在干什么？”一名巡逻的士兵注意到她们使用水晶交易，走过来查看。在了解情况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王城那边是不像话。但你们也没必要直接这么用水晶。”
他拿出一份文件草稿，解释道：“我不是专门管这事儿的，但我记得通告上说，如果需要，可以去炉心广场那边新设立的‘兑换行’，把旧币换成我们大公发行的新币。”
他不太确定具体细节，便朝远处一个没穿盔甲、只别着宣传队袖标的高大士兵喊道：“大块头！你过来！给她们讲讲兑换的事儿！”
那名叫“大块头”的士兵快步跑来，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各位乡亲，别慌！克罗大公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
他耐心地向围拢过来的民众解释：“大家现在就可以去把王城的旧币，按官方定好的公道价，兑换成咱们风雪城自己的‘克朗’！大公以城库的魔法水晶和未来的税收作保，保证新币的信用！战后也能凭它按固定比值兑换水晶，稳当得很！”
正说着，一辆满载箱子的马车在骑兵护卫下疾驰而过，直奔炉心广场方向。
“瞧见没？”大块头扬了扬下巴，“那就是刚从钢城运来的新币！秘密切铸，筹备多时，就为了应对现在的局面！大伙儿放心去换吧！”
他的解释像一颗定心丸，人群中的骚动平息了不少。见他转身又去下一家宣传，莫薇拉立刻拿着刚买的物资回家，拉上艾尔莎就赶往炉心广场。
她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士兵的话。
“布局很久了”、“秘密切铸”……
卡斯珀之前的疑惑、卡特教授神秘的忙碌、大公一系列未雨绸缪的举措……无数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在她心中勾勒出一张庞大而清晰的战略蓝图。
炉心广场上，一座临时启用但气势恢宏的石制建筑前，人头攒动。莫薇拉看着那兑换行入口处矗立的两尊巨大石像，不由得低声赞叹：“真是好手段。”
那并非克罗家族的徽记，而是两位象征“公正”与“力量”的巨人雕像，一人手托天平，一人紧握利剑，沉默地凝视着下方的人群，无声地宣示着新货币的权威与信用。近五层楼高的建筑本身，就像一座不可摧毁的堡垒，给人以莫名的信心。
兑换的队伍从室内一直蜿蜒到街角，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与期待。士兵们沉稳地维持着秩序，气氛凝重但还算井然。
“居然在战时换币……”莫薇拉喃喃道，“不过，也只有在战时，用‘一致对外’的口号才最容易推行这种伤筋动骨的改革……等打完了，既定事实已成，货币体系也就平稳过渡了。不愧是他。”
艾尔莎将自己那一小袋金币放在工作人员面前。工作人员照例流畅地宣读着条款：“在风雪城境内，您可以使用‘克朗’进行所有交易…缴纳税费亦可…与魔法水晶的兑换通道将长期保持…”
看着艾尔莎都快站着睡着了，莫薇拉连忙轻轻推醒了她。清点好按“公道公式”兑换来的新币，两人离开了兑币行。
但莫薇拉紧锁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还有什么问题吗？”艾尔莎问道。
“我在想…如果有人伪造这种新币，或者恶意囤积、集中兑走，扰乱市场怎么办？”莫薇拉一条条分析着，“毕竟，为了快速建立信用，大公府在兑换初期，一定是在用真金白银的储备在吃亏。”
艾尔莎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象征性地点点头：“嗯…这个担忧是符合逻辑的…”
两女回到久违的附魔小店，看着因极冬而积灰的房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那令人窒息的封闭期结束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匀——
“叮咚！”
来人正是特里。他抱着一卷几乎能滚到地上的羊皮清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艾尔莎。
“那个…战时制度。”他递上清单，声音带着歉意，“这上面的武器装备，都需要优先附魔。所需的材料，稍后会有人全部送来。”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自己也觉得这个任务量对于“个人”来说实在过于夸张，在他印象里，艾尔莎更应该作为战略武器存在。
公事交代完毕，特里收起那丝尴尬，神情转为严肃，找到了莫薇拉。
“莫薇拉小姐，新币的事情您应该知道了。大公府希望您能利用在民间的走动，帮忙留意是否有伪造的新币在暗中流通。我们怀疑，不会所有人都老实接受这场变革。”
莫薇拉点了点头，这与她之前的担忧不谋而合。
前脚刚送走特里，“叮咚！”门铃再次响起。一位陌生的青年沉默地将一封信塞到莫薇拉手中，便迅速离去。
莫薇拉疑惑地将信递给艾尔莎，心中还在盘算着假币的事。目前，她能做的也确实有限。
她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的显微镜原型机，陷入了沉思。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艾尔莎一声愤怒的低吼，吓了她一跳。
看来莎姐又在和学术界的“老朋友”隔空论战了。莫薇拉悄悄绕到她身后，想问问情况。
谁知艾尔莎反手一捞，熟练地将她揽入怀中，把脸埋在她带着清爽气息的黑发里，像揉面团一样狠狠地揉着她的脑袋，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舒——服——了——”
片刻后，心满意足的艾尔莎终于放开了手。莫薇拉无奈地整理着自己被揉成鸟窝的头发，苦笑着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艾尔莎抓起那封信拍在桌上，气鼓鼓地说：“说复杂也不复杂！就是那群老古董，非说‘铁皮桶子用魔力驱动’是邪道！说什么没有灵魂的死物不能自己动！还嘲笑我设想的‘在安全的小房间里用魔力驱动机械碾碎魔物’是白日做梦！”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铺开自己的设计草稿，眼中却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焰。
“小薇拉，一个小时后提醒我，该去干附魔的‘正事’了——”
说罢，她便再次埋首于那堆充满奇思妙想的图纸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