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开始了，而现实总比预想更为艰难。
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呵斥着试图反抗的朝圣者，然而队伍中混杂的上等贵族与魔王军残党，让简单的维持秩序变得束手束脚。
卡尔的指令在混乱中逐渐变得清晰而冷酷：将绝大部分朝圣者，彻底封锁在同一个街区之内。
街区内部，混乱、喧嚣与暴力犯罪如同瘟疫般蔓延，但确乎将对风雪城主体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若非背上那柄门板似的巨剑带来的威慑，莫薇拉觉得自己恐怕早已被周围饥渴的人群吞没。
她随手一拳击倒一个正为抢夺食物而试图杀人的瘦弱朝圣者，呵斥走那个还在向女神发誓忏悔的暴徒，俯身检查伤者。
用她在医疗站学来的基础包扎，配合着并不娴熟的治疗术，总算稳定了对方的伤势。
望着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她在心中默念：“救一个是一个吧。反正这里只是被舍弃的一部分，另一边那些能工作、能消费的，处境总会好上很多。”
配给食物的马车缓缓驶入，一筐筐面包刚卸下，便引发了新一轮的厮打与争抢，甚至有人直接从他人嘴里抠夺。
莫薇拉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比起这里，卡斯珀那边的情况想必会好上不少。
她不再关注周遭这近乎绝望的乱象，对于眼前的街区，“尽量不死人”已是她能追求的极限。她四处巡视，目光搜寻着那些可能身居高位、与众不同的身影。
但显然，并非易事。
“求求你…不要杀我！” 一个少女微弱的哀鸣传来。
又一起暴力事件。莫薇拉略显厌倦地一脚踹开那个正将手伸向少女裤带的凶恶男子。对方在巨剑的阴影下瞬间萎靡，磕头如捣蒜般向女神忏悔。
少女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莫薇拉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但体温高得吓人。
“这么快就有瘟疫了？” 她心头一紧，随即判定，“多半是来时就带着病。” 她将少女背起，交给附近的士兵，示意立刻送往医疗站。
再次游荡于街区，莫薇拉将背后的巨剑挽了个剑花，重新背好。周遭瞬间鸦雀无声。她心下自嘲，作为治安维护者，似乎也不算太差。
太阳眯成了一条缝，她一无所获地回到街区出口。真正的大鱼，怎么会和这些被抛弃的“燃料”待在一起呢？
夕阳合上了眼帘，暗红的月轮悄然攀上天际。
夜色将至，对热水澡和艾尔莎手艺的渴望变得迫切。但在那之前，她得先去见见卡斯珀。
然而，当莫薇拉见到卡斯珀时，她吃了一惊：“你说你身后全是……被清洗的对象？”
“准确说，是可以被争取过来的。”卡斯珀点头，他身后的人群传来一片附和之声。
和卡斯珀同时吐槽着王城连一点事情都办不好，这样的清洗简直是帮了大忙后。
莫薇拉突然想到了还有一条关键的故事线，无奈扶额。“卡尔那边有大公和主教谈判的新消息吗？”
“沙利埃主教仍未松口，估计价码还没谈拢。这里，急不来。”卡斯珀答道。
莫薇拉表示同意，主教现在动手多半是在拖延着爆发魔王军残党的事情。
告别了他，便朝着公共浴场走去。
对热水和温暖的渴望驱散了些许疲惫。
莫薇拉转向通往公共浴场的方向——幸好卡尔维持了城内居民区的正常运转，今晚她依然能泡上个热水澡，这是稳定民心的底线，也是她此刻小小的慰藉。
她正盘算着是先回家品尝艾尔莎的晚餐，还是先直奔浴场，目光却不经意瞥见了路旁熟悉的医疗站。
她想起了早上那个高烧的少女。
询问了之前同事们这里的情况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这位少女。
少女的高烧已退，正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见到莫薇拉，她脸上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
“这位…妹妹，您也是风雪城的卫兵吗？这么年轻，却这么…厉害？”她语气中的惊讶不似作伪。
莫薇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风雪城，她的实力可排不上号。
“你感觉怎么样？父母也在队伍里吗？”莫薇拉轻声询问道。
“他们…不在了。”少女目光仍盯着天花板，“而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死亡，并不像圣典里描述的那样。”
少女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思考当时的感受：“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莫薇拉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引导性的回答：“圣典的许多话都未必是真相，需要自己去观察，要多想。”
随意安抚了少女两句后，见少女似乎无碍，她起身欲走，洗澡的诱惑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少女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衣角。
“您…真的是风雪城的卫兵吗？”同样的问题，但少女的眼神已没有丝毫犹豫，只剩下一种下定决心的决绝。
莫薇拉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你是有话要对我说？”
少女的目光再次经历短暂的挣扎，最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我的父母…他们信仰一种关于终结的学说。他们说世界终将走向尽头，而我们将回归女神的怀抱…”
莫薇拉确认四周无人后，俯身将耳朵凑近，示意她继续。
“他们说，伟大的先知……是被一个漆黑的魔王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的。他们要继承先知的遗志，将那个永恒温暖的终结，带给这个世界。”
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莫薇拉的思绪。
她完全明白了——在这被扭曲的叙事里，“先知”指的是魔王，而“漆黑的魔王”……正是她那拥有标志性黑发、曾终结了上一个时代的王室祖先！
这些邪教徒，将历史完全颠倒了。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但您救了我，让我真正触摸到了死亡…我感觉不对…我觉得，必须告诉你们…”
莫薇拉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少女用尽最后的力气，气声在她耳边吐出警告：
“请务必…小心‘圣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