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
桑宁一边小口品尝着烤鳟鱼——味道意外地正常，一边偷偷观察梅耶管家——他站在主位旁，姿态完美得像是博物馆里的雕像，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
烛光在银质烛台上摇曳，将众物的影子投映在镶嵌着黑曜石的墙壁上，桑宁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梅耶管家身后没有任何影子，仿佛光线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梅耶先生，”她放下叉子，决定试探一下，“您在这座宅邸服务多久了？”
管家的灰色眼眸微微转动：“自从1882年受雇于伊莎贝拉女士的祖母，至今已为摩根家族服务了五十二年。”管家微微欠身，这个动作没有带起一丝气流。
桑宁掐指一算，差点被红酒呛到：“等等，那您现在至少……七十多岁了？可您看起来……”她及时把“像个五十岁的中年人”咽了回去。
梅耶的嘴角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时间对黑橡木庄园的管家而言，有着不同的流逝方式，小姐。”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桑宁的侦探直觉开始报警，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铺着亚麻桌布的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注意到当梅耶说话时，他周围的烛火会微微偏向他的方向，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她忽然想起晚宴开始至今，梅耶从未触碰过任何餐具，也没有真正坐下过……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恕我冒昧，”她故意将餐刀“不小心”碰落在地，金属撞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声响，“能麻烦您……”
话未说完，她就愣住了。
梅耶甚至没有弯腰，那把餐刀就凭空浮起，稳稳地回到桌上原本的位置，梅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请小心，小姐。这套餐具是伊莎贝拉女士在1889年从巴黎带回来的。"壁炉中的火焰在这一刻突然窜高，将管家的身影映照得有些透明，桑宁清楚地看到，火光确实穿过了他深色外套的轮廓。
“卧槽！”桑宁没忍住爆了粗口，随即赶紧捂住嘴，“您、您该不会是……幽灵吧？”
梅耶平静地整理了下袖口：“我更倾向于称自己为‘驻留灵’，小姐。与这座宅邸签订了契约，确保在找到下一位继承者前，维持这里的运转。”
桑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她干巴巴地说：“所以我现在不仅是个魔女，还有个幽灵管家？这设定简直能写进《惊悚故事周刊》了。”
“每个魔女宅邸都需要管家，小姐。”梅耶的语气依然平稳，“而我们这些签订契约的灵体，是最合适的选择。”
“好吧，”桑宁扶额，“那除了幽灵管家，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比如魔女要不要交税？有没有行业规范？”
梅耶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确实存在一个魔女会，负责协调各魔女宅邸的事宜，并制定相关守则。”
“魔女会？”桑宁坐直了身子，“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个组织在哪里？怎么联系？有没有新手指导课程？”
“魔女会的总部在爱丁堡，小姐。她们通常会在新月之夜通过水晶球进行通讯。”梅耶解释道，“不过，我必须提醒您，魔女会内部也许并不和谐，有些成员可能对您这样的……新任继承者，抱有不同的看法。”
“什么意思？”桑宁警觉地问，“该不会有什么魔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吧？”
“摩根家族一向独来独往，与其他魔女宅邸往来不多。”梅耶选择着措辞，“特别是伊莎贝拉女士在位期间，与魔女会某些成员有过……意见分歧。”
“哈！”桑宁夸张地摊手，“所以我不仅继承了这栋鬼宅和幽灵管家，还顺便继承了一堆职场矛盾？”
“您可以这么理解，小姐。”
晚餐在桑宁连珠炮似的提问中继续，她了解到魔女会每季度会召开一次远程会议，新任魔女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登记，以及最重要的——魔女之间禁止互相攻击的“基本守则”。
“至少还有基本守则，”桑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会像女巫审判时期那样互相举报呢。”
甜点上桌时，她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那么梅耶先生，作为新任魔女，我该从哪里开始学习魔法？有没有什么《魔女入门指南》之类的书？”
梅耶微微躬身：“藏书室里有摩根家族历代积累的典籍，不过，我建议您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您需要先学会感知和控制体内流动的魔力。”
“魔力？”桑宁无法想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听起来……有些抽象。”
晚宴结束，梅耶优雅地行礼告退，当他转身时，桑宁清楚地看到他的脚步没有在厚地毯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且他穿过门廊时，两侧的烛火齐齐向他的方向倾斜，这明显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桑宁独自坐在观星厅，望着穹顶流转的星辰发呆。
“魔女会、幽灵管家、魔法修炼……”她轻声自语，“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至少得弄清楚船往哪开。”
她站起身，突然注意到梅耶刚才站立的地面上，有一片不易察觉的冰霜正在缓缓消散。
“幽灵也会留下痕迹啊……”她若有所思，“看来这座宅邸里还有很多秘密等着我去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