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如同泼洒的墨汁,将死亡魔女伊芙琳·布莱克伍德的宅邸——“终末回廊”——彻底吞没,这座由暗沉巨石垒成的建筑,在月光下更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几乎没有窗户的设计让它透不出一丝光亮,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维克多和桑宁的身影如同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宅邸外围的阴影中。
这次行动是维克多的提议,属于纯粹的私人调查,未向圣殿报备,理由很充分:在无法确定魔女会内部情况,尤其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塞勒涅议长立场之前,任何官方行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几乎找不到切入点。”维克多压低声音,冰蓝色的眼眸扫视着高大光滑、几乎没有着力点的外墙,“结构特殊,缺乏常规入口。”
桑宁点了点头,她上次拜访时就注意到了这点,她尝试将感知延伸出去,但宅邸本身似乎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屏障中,阻挡着外界的探测……
“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死气沉沉,灵体稀少…”她话音未落,眉头忽然微微一皱。
就在宅邸墙角一处几乎被藤蔓完全遮盖的排水口附近,一个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幽灵正哆哆嗦嗦地“挤”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古老仆役服装的矮小男性幽灵,他惊恐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驱赶着,开始沿着墙根,以一种飘忽不定的轨迹,向着宅邸的后方移动。
“有东西出来了。”桑宁碰了碰维克多的手臂,示意他看去。
维克多也注意到了那个行为异常的幽灵。“它在……引路?”他低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与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跟上。
那个幽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身后的跟踪者,只是自顾自地、颤颤巍巍地飘着,穿过荒芜的后院,最终停在了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极为隐蔽的侧门前……然后,在桑宁和维克多惊讶的注视下,那个幽灵如同青烟般穿过了紧闭的门扉——而就在他穿过的瞬间,那扇厚重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咔哒”声,竟然向内滑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门,开了。
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气息从门缝中涌出,维克多迅速上前,用刀鞘谨慎地拨开门缝,确认没有陷阱后,示意桑宁跟上。
踏入宅邸内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微微一怔——与桑宁上次来访时那令人窒息的空寂不同,此刻的“终末回廊”内部,虽然依旧昏暗,只有墙壁上零星镶嵌着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魂灯提供照明,却显得…“热闹”了许多。
半透明的、形态各异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漂浮在走廊和厅堂中,有的保持着生前的衣着,茫然徘徊;有的则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还有一些似乎残留着更多意识,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它们数量众多,但都显得极其虚弱,魂体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然而,与上次感受到的恐惧不同,这些幽灵此刻流露出的,更多是一种深沉的悲伤、无奈,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
“和上次完全不同。”桑宁压低声音,感到不可思议,“这些灵魂…上次它们都躲起来了,像是在害怕什么,现在却……”
维克多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幽灵,注意到它们虽然虚弱,但行动似乎有着某种潜在的秩序,并未对闯入者表现出敌意,甚至…有意无意地,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通往宅邸更深处的路径,几个看起来意识稍清晰的年老幽灵,还朝着某个方向微微躬身示意。
“它们在指引我们。”维克多冷静地判断,手握住了驱魔刀的刀柄,但并未拔出,他感应了一下,“屋内没有活人的气息,死亡魔女…不在?”
这个发现让桑宁心头一紧,伊芙琳不在?那这些幽灵异常行为的源头是什么?这个时候不在……那个伪装成工人的无面人是否与伊芙琳的失踪有关?
两人顺着幽灵们无声的指引,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越过一个个空旷死寂的厅堂。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越发明显,那是一种深沉、古老、与死亡紧密相连,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生命源泉般感觉的波动——是灵脉的气息!但这气息,与桑宁上次感知到的近乎枯竭的状态截然不同,虽然依旧算不上充沛,却仿佛有一股微弱但持续的力量在艰难地维系着它,不让其彻底断绝。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面刻满古老符文的石壁前,石壁中央,有一个不起眼的、手掌形状的凹陷,几个凝实些的幽灵聚集在此,朝着石壁做出推门的动作。
桑宁与维克多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那个凹陷处。
并没有动用多少魔力,只是将属于自身魔女的气息缓缓释放。
“嗡……”
石壁发出一阵低沉的共鸣,上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幽蓝色的光芒,随即,整面石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灵脉气息的螺旋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密室,密室中央,是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由纯粹灵光构成的漩涡,那便是此地理应丰沛、此刻却近乎枯竭的灵脉核心。
而就在那黯淡的灵脉漩涡旁,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丧服,戴着面纱,身形却不像是实体,而是如同密室中其他幽灵一般,呈现出半透明的灵体状态。
正是死亡魔女——伊芙琳·布莱克伍德的灵魂……
她的灵体比桑宁上次见到的实体更加虚幻,周身的衰败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但那面纱后的"目光",却不再空洞超然,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某种深切的期待。
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灵脉旁,仿佛已经在此等待了无数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