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在为谁而哭。我只知道,我的心好痛,痛得快要碎裂了。
希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臂,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她的怀抱冰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无声地道歉。
我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香气,仿佛那是能拯救我的唯一浮木。
在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混入了我的泪水之中。
那滴液体,比我的眼泪,还要悲伤。
希雅讲的故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潘多拉魔盒。那些属于“现实世界白陌”的记忆碎片,开始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冲击着我作为“特级猎人白陌”的认知。
不过我依旧分不清现在自己的身份究竟是谁,不过也许这样子也挺不错,至少这样子的话就完全融入角色了,也不用管剧组究竟还会有什么任务,反正我已经不会脱离角色。
有时候,我会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深渊的方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妹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有时候,我又会变得异常狂躁,在公寓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过自从老板换回了希雅之后,这就好像再也没有去深渊里面执行任务了。
不知道没有了自己以后,还能不能防住深渊里面的怪物?
不过说实话我的精神力彻底失控了,估计也无法去做那些战斗的事情了。
公寓里的所有金属制品,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悬浮、扭曲。灯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窗户玻璃上,会毫无征兆地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间位于城市之巅的豪华公寓,正在一点点地,变成一个被诅咒的、充满危险的鬼屋。
而希雅,依旧守着我。
她不再试图用言语来安抚我,因为她知道,那已经没有用了。她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狂躁时,她就从身后抱住我,用她那强大的、不容抗拒的身体力量将我禁锢在怀里,任由我挣扎,却绝不放手。我呆滞时,她就端来食物,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我,就像在对待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儿。
她的脸上,总是那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我知道,她比我更痛苦。
我能感觉到,每当我的精神力失控一次,她自己的精神海就会受到剧烈的冲击。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眼下的青黑也越来越重。那条原本就死气沉沉的能量尾巴,此刻更是黯淡得几乎快要消失了。
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我抵挡着这场风暴所带来的大部分伤害。
这天下午,我又一次陷入了那种呆滞的状态。
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一动不动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镜子里的人,一双空洞的、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灰色眼眸。她的脸上,还带着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浅浅的伤痕。
那是……我?
不,那不是我。
我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自己,想证明镜子里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可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镜子里那个女孩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逃不掉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你抛弃了我,姐姐。”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活下去?”
“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啊——!”
我发出一声尖叫,猛地一拳砸向了镜子。
“哗啦——!”
镜子应声而碎,无数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溅开来,有几片锋利的碎片划过我的脸颊和手臂,瞬间带出了一道道血痕。
“白陌!”
希雅的声音像一道惊雷,从门外传来。下一秒,卫生间的门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撞开。
她冲了进来,看到我满手是血地站在一地镜子碎片中,瞳孔猛地一缩。
“别过来!”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冲她低吼道,“别靠近我!”
我的精神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整个卫生间的所有金属物品——水龙头、花洒、金属毛巾架——全都瞬间扭曲变形,然后化作一道道银色的流光,疯狂地向四周射去!
希雅没有躲闪。
她迎着我失控的精神力,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那些足以将钢铁撕裂的能量流光,打在她的身上,其实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应,因为现在的能力衰退已经足够的严重了。她的作战服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护盾,将所有的攻击都尽数化解。
她走到我的面前,无视我那充满敌意和疯狂的眼神,伸出双手,用力地捧住了我的脸。
“看着我。”她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的挣扎,在她的触碰下,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我抬起头,被迫对上她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紫色眼眸。
在她的瞳孔里,我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满脸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的自己。
“你不是她。”希雅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我脸颊上的伤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不是白陌。”
“你就是你。一个……需要被拯救的,迷路的孩子。”
虽然完全不理解这一句话,但是我也不想去想了,反正记忆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的事情……分辨自己是谁,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的话,像一道温和的光,照进了我那片被黑暗和混乱彻底吞噬的内心。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倒映着我身影的、清澈的紫色眼眸,脑中那疯狂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正在一点点地退去。
“希雅……”我颤抖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在。”她应道,然后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一次,我没有再挣扎。
我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像一个终于找到了归航的、筋疲力尽的旅人,放任自己沉溺在她那冰冷却又无比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