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准确来说，是被敲门声里夹杂的"咚锵"声弄醒的——那是张超用拖鞋底拍蚊子的独门绝技，力道之猛，能把墙皮震下来三层。
"北哥！快醒醒！你上热搜了！"张超的大嗓门像电钻似的钻进被窝，"有人把你昨天拧手腕的视频发校园网了，标题叫《震惊！经管学院隐藏的武林高手，一招制敌帅炸天》，评论都炸锅了！"
林北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里还残留着凌晨分析赵家资金链的疲惫。他抓过手机，屏幕上的视频被加速到1.5倍速，自己拧着运动服男人手腕的动作像打太极，配上"噔噔噔"的BGM，竟有种莫名的喜感。评论区里，"求拜师""这身手能打十个"的留言刷得飞快，还有人扒出他是转学生，猜他是退伍特种兵。
"完了完了，"张超捧着肚子笑，"现在全校都知道你会'武功'了，赵峰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北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视频拍摄角度很刁钻，刚好避开了运动服男人电击棍的特写，也没拍到他手腕诡异扭曲的瞬间——显然是被人刻意剪辑过。发布者ID是"吃瓜不吐籽"，IP地址指向校内图书馆，和昨天苏清月坐的位置一致。
他把手机扔回床上，掀开被子下床，动作慢得像按了0.5倍速："大惊小怪，不过是有人手滑没站稳。"
"手滑能滑成麻花？"张超显然不信，但看到林北一脸"再问揍你"的表情，识趣地闭了嘴，转而凑到镜子前摆弄发型，"今天有李扒皮的课，得穿正式点，不然又要被他怼。"
林北瞥了眼张超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突然想起父亲衣柜里也有件同款，领口磨出的毛边都一模一样。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最底层翻出件灰扑扑的T恤，上面印着"江城动物园"的褪色logo——这是他昨天特意去旧货市场淘的，够土，够不起眼。
"你穿这个？"张超瞪圆了眼，"李扒皮最讨厌学生穿得像流浪汉。"
"舒服。"林北套上T恤，又从抽屉里翻出副黑框眼镜戴上——镜片是平光的，镜框歪了个角，是他从垃圾桶里捡来掰直的。镜腿划过耳后的瞬间，他想起昨天苏清月递笔记时，耳后那枚银色小耳钉反射的光，和父亲钢笔帽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走吧。"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光刚好遮住眼底的清明。
教学楼走廊里果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苍蝇似的围着他转。林北低着头，脚步放得很慢，肩膀微微内扣，活脱脱一个被围观得手足无措的普通学生。路过公告栏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峰的跟班正对着他偷拍，手机壳上的骷髅头晃得人眼晕。
进教室时，李教授已经在讲台前调试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2008年金融危机的纪录片。林北特意选了最前排靠门的位置——这个位置视野最差，却是监控盲区，且方便随时跑路。他刚坐下，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转头对上苏清月的视线，她手里转着钢笔，朝他举了举笔记本，上面用红笔写着："小心赵峰，他带了三个人来。"
林北没回应，转回头时，故意把笔盒碰掉在地上，铅笔、橡皮滚了一地。他蹲下去捡，手指在桌腿上敲了三下——这是父亲日记里记的暗号，意思是"已知晓，按原计划"。起身时，他看到苏清月的钢笔停在笔记本上，笔尖点出个小小的墨点。
"林北。"李教授突然点名，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你来说说，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前，有哪些征兆被市场忽略了？"
林北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眼镜滑到鼻尖也没推。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赵峰的跟班甚至掏出手机准备录像。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我不知道，没预习。"
哄笑声此起彼伏。赵峰嗤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某些人就只会耍点花架子，真要动脑子就露馅了。"
李教授皱了皱眉，没再追问，转而点了苏清月的名字。林北低着头，假装摆弄眼镜，实则用余光扫过赵峰那伙人——三人坐成三角形，刚好把他困在中间位置，脚边都放着鼓鼓囊囊的包，隐约能看到金属反光。
苏清月回答问题时，林北悄悄把鞋带松开，又重新系了个活结。这是母亲教他的，说关键时刻能争取半秒时间。他想起母亲总说，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瓦解，与其硬碰硬，不如先让对方放松警惕。
下课铃响的瞬间，赵峰突然站起来，故意撞了林北的桌子一下，课本散落一地："不好意思啊，手滑。"
他的跟班立刻围上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林北蹲下去捡书，动作慢得像蜗牛，手指在地面摸索时，悄悄将一枚图钉踢到赵峰的鞋边——那是他早上特意从公告栏上抠下来的。
"没关系。"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点怯懦，眼镜片后的目光却冷得像冰，"下次走路看清楚点，别摔了。"
赵峰被他看得莫名发毛，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哎哟"一声跳起来——图钉扎进了他的运动鞋底。
"晦气！"他骂了句，没再纠缠，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林北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把书摞好。苏清月走过来，弯腰帮他捡最后一本，低声说："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老地方。"
他点点头，注意到她今天换了支钢笔，笔帽上的纹路被磨平了，和父亲那支磨损的位置分毫不差。
走出教室时，阳光正好，林北眯起眼，故意让镜片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知道，赵峰不会善罢甘休，而他这场"平凡"的伪装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至少现在，没人会把这个戴着歪框眼镜、穿着动物园T恤的怂包，和那个能拧断手腕的"高手"联系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击棍——昨天从运动服男人那里顺来的，底部的"赵"字被他用砂纸磨掉了，露出锃亮的金属底。
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