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像化不开的糖浆,黏在人喉咙里发腻。林北靠在消防栓上,看着苏清月的侧影被护士站的灯光拉得老长,她的手指在病房门把手上悬了三分钟,指节泛白得像没烤熟的包子。
"进去吧。"林北递过去一杯热可可,是刚才在自动贩卖机买的,糖放多了,甜得齁人,"你爷爷要是醒了,看见你这模样,得以为你被医院扣了押金。"
苏清月没笑,接过杯子的手在抖,热可可晃出的棕褐色液体在杯壁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她此刻的心跳。"我爷爷有高血压,"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医生说这次是急性心梗,诱因...可能是情绪激动。"
病房门推开的瞬间,林北闻到了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不是医院熬的那种,带着点辛辣的腥气,像他小时候在码头仓库闻到的蛇药。苏清月的爷爷躺在病床上,氧气管插在鼻孔里,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床头柜上放着个青花瓷碗,碗底还沾着点深绿色的药渣。
"这药谁送来的?"林北突然问。
苏清月愣了一下:"护工说是...赵阿姨送来的,她还带来了果篮。"她指了指墙角的果篮,包装纸印着金灿灿的"福"字,和病房的惨白格格不入,"就是赵峰的妈妈。"
林北的目光落在果篮底层——露出个棕色的药瓶角,标签被撕掉了,只残留着"强心"两个模糊的字。他想起赵峰那跟班泡的草药水,颜色和这药渣一模一样。
"我去叫护士换吊瓶。"苏清月放下热可可,转身时,她的银手链又勾住了林北的袖口,这次他看清了,手链上的吊坠是个小巧的蛇形钥匙扣,蛇眼镶嵌着两颗红玛瑙,和他父亲日记里画的符号分毫不差。
苏清月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北走到病床边,老人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他掀开枕头,发现下面压着半张折叠的纸,边缘被攥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娟秀中带着刻意的生硬——正是匿名举报信的笔锋。
纸上是份股权转让协议。转让方是苏清月的爷爷苏振海,受让方是赵峰的父亲赵天雷,转让标的是苏家仅剩的码头仓库股权,签字日期是三年前三月初八——苏明哲"意外"去世的第二天。
林北的指尖发凉。他想起苏清月说过,苏明哲出事前去过三号仓库,而他父亲的财报上也有三号仓库的标记。这三者之间,像被无形的线紧紧缠在一起,越勒越紧。
"咳咳..."老人突然咳嗽起来,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转向林北,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蛇...钥匙...清月..."
林北凑近了些,闻到老人身上除了药味,还有淡淡的汽油味。"您说什么?"
老人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床头柜的抽屉,然后头一歪,又昏睡过去。林北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锁孔是蛇形的,刚好能容纳苏清月手链上的钥匙扣。
就在他拿起木盒子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了。赵峰的母亲站在门口,穿着身火红色的连衣裙,指甲涂得像刚吸过血,手里端着个保温杯,蒸汽在她脸上凝成层暧昧的雾。
"林同学也在啊。"她笑得像朵盛开的罂粟花,"清月这孩子就是实诚,爷爷住院了还硬撑着,不像我们家赵峰,整天就知道惹事。"她走进来,目光在林北手里的木盒子上停顿了半秒,"这盒子是清月小时候的玩具吧?苏老爷子总拿出来摩挲。"
林北把盒子放回抽屉,声音没什么起伏:"赵阿姨挺关心苏爷爷的。"他注意到她的高跟鞋上沾着点红泥,和图书馆那个玫瑰纹身男人鞋上的泥土成分一致,"连蛇药都准备好了。"
赵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看你说的,邻里邻居的,应该的。"她放下保温杯,"我还有事,先走了,替我向清月问好。"
她走后,林北打开保温杯,里面的草药水还冒着热气,水面漂浮着几片深绿色的叶子,和碗底的药渣一模一样。他用指尖蘸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有蛇药的腥气,还有种更危险的成分,过量会导致心率失常。
"她来过?"苏清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手里的吊瓶架撞到了门框,发出哐当一声,"我刚才在走廊看见她了,她手里的保温杯和...我哥出事那天掉在码头的一模一样。"
林北把股权转让协议递给她,苏清月的手指刚碰到纸,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爷爷不会签的...他最看重码头了..."
"是被迫的。"林北指着签名旁边的指印,"这指印边缘模糊,像是被人按住手签的。"他顿了顿,"你哥的车祸,是不是也和这协议有关?"
苏清月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银手链在抽泣中叮当作响:"我哥出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找到陈天阳留下的账本了,就在三号仓库的蛇形锁盒子里,还说...赵家的钱都藏在码头的集装箱里..."
林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蛇形锁盒子,三号仓库,集装箱...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一根线串了起来。他看向苏清月的侧影,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边,像易碎的瓷器。
就在这时,老人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心率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