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的打饭窗口像口巨大的高压锅，蒸汽裹着饭菜香在人群里炸开，混着学生们的喧闹声，把空气煮得滚烫。林北端着餐盘找座位时，突然被一道抛物线精准命中——半根油条"啪"地贴在他的白T恤上，油渍迅速晕开，像幅抽象派的地图。
"不好意思啊，手滑。"赵峰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跷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个不锈钢餐盘，餐盘边缘的反光在林北脸上晃来晃去。他身边围着几个跟班，个个笑得不怀好意，其中穿红裙子的女生正是书法社那个，此刻正用筷子敲着碗边，节奏和举报信上的字迹起伏惊人地一致。
林北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撕下T恤上的油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白T恤，就是为了测试赵峰的底线——看来这位富二代的耐心，比食堂阿姨的打饭勺还浅。
"听说苏老爷子还在抢救？"赵峰突然提高了音量，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也是，年纪大了就该好好养老，偏要掺和不该管的事，这不找罪受吗？"他用筷子指了指林北，"某些人也是，自己是块什么料心里没数？非得攀高枝，小心摔下来连骨头渣都不剩。"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有人拿出手机偷拍，镜头在林北和赵峰之间来回切换。林北注意到，打饭窗口的张阿姨正往这边看，她的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手里的大铁勺顿了一下，勺底映出个模糊的集装箱影子——和苏清月照片里的码头背景一模一样。
"赵峰，"林北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闹，"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拿下码头承包权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吗？"他端起餐盘，慢悠悠地朝赵峰走去，"比如...2010年那场'意外'火灾，烧掉的可不止仓库。"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餐盘"哐当"掉在地上，不锈钢和瓷砖碰撞的声音惊得周围一片死寂。"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我爷爷是正经商人，轮得到你个穷小子置喙？"
林北停下脚步，距离赵峰只有一步之遥。他能闻到赵峰身上的古龙水味，底下藏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医院走廊的味道一模一样。"正经商人？"林北笑了笑，伸手掸了掸T恤上的油渍，"那苏爷爷床头柜上的蛇药，也是正经药材？"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赵峰的伪装。他的眼睛瞬间红了，扬手就要打过来。林北早有准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手腕轻轻一带，赵峰的胳膊肘刚好撞在旁边的餐桌角上，疼得他"嗷"一声叫出来，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打人啦！林北打人啦！"红裙子女生突然尖叫起来，掏出手机对准两人，"大家快拍下来，他就是那个持械威胁同学的林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比刚才更响。林北没理会，目光落在赵峰身后的男生身上——那家伙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有个玫瑰纹身，和图书馆那个玫瑰纹身男人的位置、图案分毫不差。此刻，他正悄悄往林北这边移动，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藏在袖子里。
"张阿姨，再来碗紫菜汤。"林北突然朝打饭窗口喊了一声。
张阿姨应了一声，盛汤的大铁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精准地落在林北手里。就在这时，连帽衫男生突然冲了过来，袖子里的东西露了出来——是把折叠刀，刀刃闪着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林北手腕一翻，刚接过来的紫菜汤"哗啦"一声泼了出去，滚烫的汤汁不偏不倚地浇在连帽衫男生的手背上。男生惨叫一声，折叠刀掉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林北故作惊讶，"手滑。"
这一下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峰的跟班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张阿姨端着铁勺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连帽衫男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你故意的！"赵峰气急败坏地指着林北，"保安！保安呢！"
食堂门口的保安闻声赶来，却是个生面孔，腰间的对讲机滋滋作响，里面传出模糊的声音："...三号窗口...控制住...别让他跑了..."
林北的心沉了一下——这保安的耳麦，和医院那个玫瑰纹身男人的同款。他悄悄后退半步，手摸向腰间的电击棍，同时给张阿姨使了个眼色。
张阿姨会意，突然大喊一声："赵同学，你的钱包掉了！"
赵峰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就在这一瞬间，林北动了。他像阵风似的冲过人群，在保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抓住了连帽衫男生的胳膊，反剪到背后。男生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手腕上的玫瑰纹身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
"说，谁派你来的？"林北的声音冰冷刺骨。
男生咬紧牙关不说话，眼神却瞟向赵峰。
赵峰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就在这时，张阿姨突然把大铁勺往锅里一磕，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小伙子，这刀上有血！"她用铁勺指着掉在地上的折叠刀，刀面上果然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该不会是...医院那个小偷吧？听说偷了苏老爷子的药！"
这话一出，周围的学生们顿时哗然。保安的脸色也变了，对讲机里的声音变得急促："...撤...快撤..."
林北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猛地将连帽衫男生推向保安："交给你了。"然后转身看向赵峰，"赵同学，食堂的饭不错，就是有些人的吃相太难看。"
说完，他没再停留，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食堂。阳光洒在他的白T恤上，油渍被晒得发亮，像枚枚勋章。他回头望了眼食堂窗口，张阿姨正朝他挥了挥大铁勺，勺底的集装箱影子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