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的办公室弥漫着一股廉价茶叶和过期香烟混合的怪味,像是被遗忘在角落的旧档案。林北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看着王涛用银质茶匙慢悠悠地搅动玻璃杯里的碧螺春,茶叶在水里打着旋儿,像极了某些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
“林北同学,”王涛放下茶匙,杯底的茶叶渣沉淀成个模糊的“败”字,“年轻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赵峰同学说了,只要你现在道歉,再写份悔过书,这事可以私了。”他推过来一张打印好的“悔过书”,末尾已经留出签字的空白,墨迹还带着新鲜的打印机油墨味。
赵峰靠在文件柜上,二郎腿翘得老高,限量版运动鞋的鞋底在白墙上蹭出几道黑印。“王律师就是心善,换了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连帽衫男生被警察带走的照片,“你看,证据确凿,识相的就赶紧签字,别等警察来了难看。”
林北没理他,目光落在办公桌角落的相框上——李主任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是码头的吊桥,男人胸前的工作证写着“张大海”。相框玻璃上还沾着点咖啡渍,形状和他捡到的那个U盘惊人地相似。
“怎么不说话?”赵峰不耐烦地踢了踢椅子腿,“是不是怕了?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跟我抢苏清月?告诉你,她爷爷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苏家早晚是我们赵家的——”
“砰!”王涛突然手一抖,整杯碧螺春朝着林北泼了过来。滚烫的茶水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带着茶叶的碎末,气势汹汹地直奔林北的脸。这一下又快又急,显然是练过的,绝不是什么“手滑”。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峰脸上的得意还没褪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李主任刚想站起来呵斥,却见林北像片叶子似的轻轻侧身,泼过来的茶水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不偏不倚地泼在办公桌最上层的文件上。
“哎呀!我的文件!”李主任心疼地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些文件被茶水浸透,原本模糊的印章变得清晰——是赵家公司的公章,还有苏振海的签名,最上面那页赫然写着“苏家码头股权转让补充协议”,墨迹晕开的地方露出个鲜红的指印,边缘带着明显的压迫痕迹。
林北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那个U盘,金属外壳的温度越来越高。他注意到,文件被茶水浸透后,背面隐约透出几行字,像是用特殊墨水写的,内容是“三号仓库7号柜”“陈天阳监守自盗”“赵天雷分赃记录”……
“你故意的!”王涛的脸色比文件上的墨迹还黑,指着林北的手都在抖,“李主任,你看他!不仅不认错,还故意弄湿重要文件,这是藐视学校纪律!”
“我可没碰那杯子。”林北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王涛刚才在走廊打电话的声音,虽然模糊,但“码头”“账本”“销毁证据”几个词清晰可辨。“倒是王律师,刚才在走廊说的话,要不要再听一遍?”
王涛的脸“唰”地白了,往后退了两步,撞到文件柜,上面的相框“啪”地掉下来,玻璃摔得粉碎。照片里的张大海笑得一脸憨厚,胸前的工作证编号被摔碎的玻璃划出道裂痕,露出底下覆盖的另一组数字——和父亲旧照片上码头仓库的编号一模一样。
“这是谁?”林北捡起照片,故意把张大海的脸对着赵峰,“是不是给你爸转账五十万的那位?听说他以前是码头消防员,对仓库的消防通道很熟,不知道三年前那场火,他有没有去救火?”
赵峰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突然冲过来要抢照片:“你他妈少血口喷人!”
林北侧身避开,同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热水瓶。“哗啦”一声,热水泼在王涛的公文包上,拉链被烫得变形,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的是份银行流水,付款方是赵天雷,收款方是“李建军”——正是李主任的名字,金额恰好够买辆顶配的奔驰。
李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忙脚乱地去捡文件,却被林北抢先一步。“李主任,”林北把银行流水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笔钱是赵总给您的‘咨询费’?还是‘封口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苏清月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肩上扛着三级警督的徽章。“王律师,赵峰同学,”苏清月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爷爷已经去警局做了笔录,说有人在他的药里下毒,还提供了一份关键证据——是我哥当年藏在仓库的监控录像备份。”
王涛手里的玻璃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赵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监控不是早就销毁了吗……”
林北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玻璃碎片,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这杯泼出的茶水,不仅冲开了字迹的伪装,更冲垮了某些人精心构建的谎言。而那些散落的碎片,终将拼凑出三年前那个夜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