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社科区安静得像被时间遗忘的角落，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味。林北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划过《资本论》泛黄的扉页，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书架后一闪而过的阴影——那道影子的步频很特别，每秒0.8步，落地时脚跟先着地，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却又比普通士兵多了几分刻意的轻缓。
苏清月把笔记本推过来，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银手链的反光刚好掠过林北的视线："这个博弈论模型我还是没弄懂，为什么纳什均衡在这里会失效？"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沉睡的文字，可捏着钢笔的手指却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林北接过笔记本，目光落在那串复杂的公式上，脑子里却在计算书架后的距离。从影子的高度和移动速度来看，对方应该躲在第三排与第四排书架之间，那里刚好有个监控盲区，而他口袋里的微型探测器正发出微弱的嗡鸣——那是电子设备运行时的电磁干扰。
"因为这里少了个变量。"他拿起笔，在公式旁画了个小小的符号，"信息不对称情况下，参与者的风险偏好会改变决策权重。就像...一个人手里握着底牌，和手里没牌时，敢下的赌注肯定不一样。"
苏清月顺着他的笔尖看去，忽然抬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你好像很懂这些？不只是书本上的理论。"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就像你懂怎么找到那些证据，懂怎么对付赵家的人。"
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个小小的墨点。林北抬眼时，正撞见苏清月清澈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好奇，反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像早已看透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
书架后的影子似乎也停住了，探测器的嗡鸣声更清晰了些。
"我父亲以前是做实业的。"林北放下笔，目光转向窗外，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欢呼声隔着玻璃传进来，变得模糊而遥远，"他教过我一些商业逻辑，也教过我...怎么保护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向外人提起父亲，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鬼发来的消息："暗阁有动作，代号'夜莺'已潜入校园，擅长监听与伪装。"
苏清月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和林北的心跳莫名重合："我爷爷说，你父亲是个好人，当年如果不是...或许苏家现在还好好的。"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惋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林北猛地转头，刚好看到书架后闪过一道金属反光，像微型麦克风的拾音头。他突然伸手，假装去够桌上的水杯，手肘却在半空拐了个弯，精准地撞在桌腿的某个位置——那是他提前做好的标记，对应着书架后的承重柱。
"咚"的一声闷响，不大，却足够让特定频率的声波产生干扰。书架后传来极轻微的磕碰声，探测器的嗡鸣瞬间消失了。
"抱歉，手滑。"林北拿起水杯，指尖的水珠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刚好遮住那个博弈论模型的关键参数，"有些东西，看起来复杂，其实原理很简单。就像...藏在暗处的人，最怕的往往是意料之外的动静。"
苏清月看着那片晕开的墨迹，忽然笑了，像冰雪初融："我爷爷还说，让我离你远点，怕赵家迁怒。"她合上笔记本，钢笔别回口袋，"但我觉得，你不是需要躲着的人，反而是...能让人觉得安全的人。"
林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经历过生死搏杀，面对过地下拳王的铁拳，甚至在枪林弹雨中救过人，却在这一刻被这句简单的话击中。他看着苏清月坦荡的目光，忽然明白，有些伪装，或许不必那么坚固。
书架后的影子开始移动，探测器的嗡鸣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慌乱的频率。显然，"夜莺"意识到已经暴露，正在撤离。
"这个模型，我明天再给你讲吧。"林北站起身，拿起外套搭在臂弯，刚好挡住腰间的探测器，"图书馆快闭馆了，而且...这里好像有点闷。"
苏清月跟着站起来，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个秘密："好。对了，"她从包里拿出本书递过来，是加缪的《局外人》，"这个借你看，里面夹着我的笔记，或许...对你有用。"
书的厚度比正常版本稍厚，林北接过时，指尖触到书脊里藏着的硬物，形状像个小小的U盘。
两人并肩走出社科区时，林北用眼角的余光扫过第三排书架，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本《战争论》斜斜地插在书丛里，露出的书脊上有个极淡的指甲刻痕——那是"夜莺"的标记，暗阁内部用来表示"目标已被标记，等待下一步指令"。
走到图书馆门口，苏清月忽然停下脚步，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北，不管你想做什么，小心点。"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爷爷认识一些老记者，或许能帮你查到更多赵家的旧事。"
林北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手里的《局外人》仿佛有了温度。他翻开书，果然在扉页里找到个微型U盘，而夹在书页里的笔记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迹："黑暗总怕被照亮，哪怕只是一点点光。"
远处的教学楼顶，一个穿着保洁服的男人收起望远镜，耳机里传来冰冷的指令："目标已察觉，'夜莺'撤离，'猎犬'准备行动。"他摘下帽子，露出耳后小小的玫瑰纹身，转身融入走廊的阴影里。
林北握紧手里的书，指尖划过那行笔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第一次对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不仅打破了沉默，更让他看清了潭底那些隐藏的暗流——以及暗流中，意外出现的同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