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的出租屋在老城区的顶楼,墙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斑驳。此刻阳光正斜斜地从窗棂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被遗忘的时光碎片。
那个旧物盒就放在墙角的阴影里,是个掉漆的木盒子,边角被岁月啃得圆润。林北蹲下去时,膝盖发出"咔嗒"一声响——昨晚在码头的搏斗让肌肉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去拿盒子,指尖刚碰到木头表面,就掀起一阵灰雾,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这声喷嚏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也让盒子里传来轻微的"咔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林北挑了挑眉,这盒子他翻了不下十次,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
他把盒子搬到桌上,阳光刚好落在盒盖上,照出父亲用钢笔写的名字——"林建军",字迹遒劲有力,最后一笔却微微颤抖,像是落笔时心绪不宁。林北轻轻掀开盒盖,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的东西和他记忆中一样:泛黄的照片、生锈的钢笔、褪色的奖状,还有半块用玻璃纸包着的、早就硬得像石头的奶糖——那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他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手指拂过父亲的奖状时,突然停住了。盒子底层的木板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林北用指甲抠住缝隙,轻轻一撬,木板"啪"地弹了起来,露出下面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个巴掌大的铁盒,锈迹斑斑,锁是老式的铜锁,上面刻着朵模糊的梅花。林北的心猛地一跳——这锁他认识,是父亲的随身之物,当年父亲总说这锁能挡住三只手,没想到藏在这里。
他翻遍全身口袋,找出那枚从夜枭皮手套里发现的芯片,大小刚好能塞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铜锁竟然真的开了。林北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盒的瞬间,阳光恰好掠过盒内,反射出一道冷光。
铁盒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三样东西: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个奇怪的金属零件,还有半张撕碎的纸条。林北先拿起金属零件,入手冰凉,形状像只展翅的鸟,翅膀的凹槽处刻着细密的纹路——和夜枭芯片上的凸起完美吻合。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将芯片嵌进零件凹槽。就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金属零件突然发出幽幽的蓝光,像吞了颗星星。林北赶紧把它对准墙壁,蓝光投射出一串闪烁的坐标,在墙面上组成简易地图,最显眼的红点标记着"赵家庄园"。
这发现让他呼吸一滞,指尖的温度瞬间升高。他放下零件,拿起那几张照片,指尖在相纸上摩挲,仿佛能摸到过去的温度。第一张是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两人站在老厂房前,都穿着蓝色工装,笑得露出白牙。陌生男人的眉眼间,竟有几分赵峰的影子,只是眼神更锐利,嘴角带着股狠劲。
第二张照片让林北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是父亲和那个陌生男人,还有一个穿着暗阁制服的年轻人,三人勾肩搭背,站在暗阁的标志前。穿制服的年轻人左手戴着黑色皮手套,侧脸轮廓和赵峰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更年轻,眼神里还没染上后来的阴鸷。
"赵家竟然和暗阁早有勾结......"林北的手指捏得发白,照片的边角被攥出褶皱。他拿起最后一张照片,是父亲单独拍的,背景是公司的办公室,桌上的日历清晰地显示着日期——正是父亲公司破产的前一天。照片里的父亲鬓角已有白发,眼神疲惫却坚定,手里捏着份文件,封面上隐约能看到"合作协议"四个字。
最后,他展开那半张纸条。纸张已经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被水洇过,有些模糊,但"陈天阳"三个字依然清晰,后面跟着半句话:"也在......名单上"。
"陈天阳......"林北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瞬间闪过父亲日记里的记载——这个名字总和"背叛"、"阴谋"联系在一起。他把纸条凑到阳光下,隐约看到纸背有淡淡的印痕,像是用硬物刻上去的。
他找来铅笔,在纸背轻轻涂抹,印痕渐渐清晰起来,是个电话号码,区号显示是京都。林北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串号码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是苏清月爷爷的名片背面,当时他以为是废纸,随手塞在了课本里。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楼下大妈的吆喝声:"收废品咯——旧报纸旧书本拿来卖咯——"这声音像根针,刺破了房间里的凝重。林北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把铁盒藏回暗格,将旧物盒恢复原状,搬到床底下,用几个纸箱挡住。
他走到窗边,看到收废品的三轮车停在楼下,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正弯腰捆纸壳。老头的动作很慢,却时不时抬头往顶楼看,帽檐下的眼神闪闪烁烁——那不是收废品的眼神,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
林北的手悄悄摸向窗台的花盆,里面藏着他昨晚从码头捡回来的枪(已卸去子弹)。他记得父亲说过,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日常里。
老头收完废品,骑着三轮车慢悠悠地离开,经过楼下的垃圾桶时,故意踢翻了一个。林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注意到三轮车的后挡板上,有个极小的暗阁标志,被油漆巧妙地掩盖着。
"来得真快。"林北冷笑一声,转身从课本里翻出苏清月爷爷的名片,拨通了那个京都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京腔:"喂?哪位?"
"我是林北,林建军的儿子。"林北的声音很稳,"我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有您的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老人压低的声音:"你在哪?别在家!现在就去城西的'老槐树'茶馆,找穿灰布衫的伙计,报'清风'两个字。记住,别回头,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话音突然中断,接着是忙音。林北捏着手机,指节泛白。他知道,电话那头出事了。
他抓起外套冲出房门,跑下楼时正好遇到邻居张阿姨在浇花。张阿姨笑着打招呼:"小林出去啊?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帮你晒被子?"
林北脚步一顿,注意到张阿姨的手套——左手是白色,右手是黑色,而她平时从不戴手套。更诡异的是,她浇水的壶嘴,正对着他的窗户,角度刁钻得不像浇花。
"不了阿姨,我有点急事。"林北笑得像平时一样腼腆,擦肩而过时,故意撞了下张阿姨的胳膊。水壶"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露出壶底的暗阁标志。
张阿姨的脸色瞬间变了,伸手就往怀里摸。林北早有准备,侧身躲过,顺着楼梯扶手滑了下去,落地时打了个滚,正好避开张阿姨扔过来的水果刀。
"抓住他!"张阿姨的声音不再慈祥,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林北冲出单元门,看到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正是昨晚码头出现的那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拐进旁边的窄巷——这里的每一条岔路他都烂熟于心,这是他的主场。
巷子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像在敲打着这座城市的脉搏。林北知道,从打开那个旧物盒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平凡大学生的生活了。尘埃已经被扬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风暴中找到真相。